沈鴻正說的小柴房就在沈府的西南角,原本這一片舊屋是南院的廚房,後來因為沈維祉夫婦故去,南院的夥食並到老太爺那院裏,所以這處廚房也被廢棄了,說是柴房,現在隻用來堆放些舊家俱,此處僻靜,又遠離主院,平日有人犯了家法或是捉到手腳不幹淨的人,常會被綁到這裏來關押。
小銅錢常在大戶人家的廚房出入,太明白這樣的地方是用來做什麼的了,一被鎖進來,就先查看牆壁和門窗是否結實,手腕用力,竟硬生生地把雙手從繩索中掙脫出來。
沒想到此處看似廢棄了很久,門窗牆壁卻異常堅固,他敲打了半天,也沒找到個能下手的縫隙或漏洞,想起碼頭上琥珀還等在那裏,不免又急又氣,用腳踢踹著木門:“放我出去!你們憑什麼抓小爺?”
就這樣踢了半天,外麵也沒個動靜,他自己反到口幹舌燥,手腕的幾處擦傷火剌剌的疼起來,像有小爪子撓心撓肺一樣的難受。
這戶人家看上去氣派威嚴,也不知做了多少惡事,把牢房修的這般堅固?他咽一口吐沫,想歇一會再罵,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像是有什麼人正向這個方向走來。
小銅錢轉個身,在角落裏找到個缺了腿的木凳拎在手裏,悄悄立在門前,心想不管來者是誰,都先拍他一凳子再說。
門外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一個女孩的聲音傳進來:“謝謝肖管事領路……”
小銅錢愣了一下,本已高高舉起的木凳悄悄藏在身後。
厚重的木門吱呀呀地被人推開一條縫,投進來一束白光,琥珀踩著那道光跨進門來,站在門口不出聲,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開口:“銅錢哥哥?”
小銅錢看看門外站著的陌生人,把琥珀拉近一些輕聲說:“琥珀,你也被抓來了?”
琥珀搖搖頭,再看看他的手腕,紅了眼眶:“銅錢哥哥你受傷了?”
“都怪我……”
她聲音低下來,艱難的說:“銅錢哥哥,肖管事說他能找到送你去上海的船,不要船錢的。”
“肖管事是誰?他怎麼你了?”
小銅錢看她神色有異,瞟一眼門外,握緊了手裏的凳子。
“肖管事是好人……”
琥珀拉拉他的手,拽著他到房子裏麵坐下來:“銅錢哥哥,你先去上海,我長大了會去找你……”
“不,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留下!”
“琥珀你別信他們的話,那些有錢人都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小銅錢認定了那些有錢人拿話誑哄了琥珀,對琥珀所說的“肖管事”沒有半點好感。
琥珀摸著他手腕上的傷,小聲哄他:“銅錢哥哥,你不想救我了麼?”
“在這裏咱們兩個都走不脫,不如你在上海立住了腳再回來接我啊。”
“我等著你,我會一直等你的。”
小銅錢聽她這樣說,心裏也知道事情再難轉還,卻仍有千萬個不願意。
門外站著的那個“肖管事”此時跨進門來,手上撚著那枚金戒指:“大少爺說,琥珀姑娘既把這戒指送了公子,我們就沒有半道上收回來的道理,這戒指還是請公子收好。”
他遞上戒指,撣撣長衫,理著袖口說道:“祥順號已經開船了,今晚還有一艘湖北來的“飛龍”號要去上海,我派人送公子上船吧。”
“琥珀姑娘,丹徒路遠,咱們也該起程了。”
小銅錢站起身來,仰頭衝著那“肖管事”說:“我不是什麼公子,你和你那個什麼大少爺也甭給我帶高帽子。這戒指我拿走了,賬盡管算在我身上好了,將來有一日我必定回來領琥珀走。”
他低下頭,理理琥珀的頭發,用手比一個高度:“小琥珀,你快點長大,我也快點長大,等你長到這麼高的時候,我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