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客人卻是懂行的,其中一位眯著眼睛看了看:“的確是狐狸皮,卻不是普通狐狸,而是沙狐的皮,其腹部毛皮稱之為天馬皮,而頷下毛皮稱之為烏雲豹,此類裘皮是極其珍貴的。”
畫師們第一次知道,這毛皮還有如此講究:“那石先生這一塊,是沙狐哪裏的皮子呢?”
“是上好的烏雲豹。”這人肯定地道,“這樣的皮子十分難得,行市好的時候,賣得上百金也是有的。”
幾位畫師都聽呆了,石醉墨也呆了。
大家自然是了解石醉墨的家底,是絕對買不起這件毛皮的,便有一位畫師道:“醉墨兄的這塊皮子,定然是某位愛畫的客人慷慨贈送的吧?”
石醉墨笑笑,也不好再解釋什麼。
兩位客人見狀,也紛紛誇讚石先生前途無量。
石醉墨的心裏,卻不知是甜還是酸了——上百金的一塊皮子?上百金?那豈不就是上千的銀子?京都普通一戶人家一年的花費頂多也就50兩,一千兩銀子夠一家子衣食無憂生活20年的了。
再想想溫家玫瑰宴那一日的排場,又豈是上萬兩銀子能打發了的?石醉墨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將那烏雲豹的圍領解下來,無比珍惜地重新放回包裹。
……
這塊烏雲豹的皮子,與西子來講是借花獻佛。
圍領倒是自己一針一線縫好了的,去年本打算送給二哥哥的,誰知道那江秋怡先一步送了件金貂的,二哥哥圍上美得什麼似的,自己就賭氣不送了,一直壓在箱子裏。
直到這一回聽說石醉墨要去廬山,心裏頭就一直想著送個什麼給他,外頭買的又不合心意,自己現做又來不及,再說也不想引起丫頭們的關注,索性就把這條烏雲豹的圍領托翀哥捎給他。
溫至翀當時笑一笑,說最近生意忙,這怕是最後一次幫忙捎東西了。
西子心下狐疑,看翀哥的表情,也不好直接問。
有些忐忑地等了兩日,又細細觀察家人的態度,從誰身上也未看出異常來,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這一日坐在窗前,望著院子裏仍未凋零的玫瑰,拿著畫撐子胡亂地繡了兩針,知道他今日啟程,卻不敢也不便去相送。
正亂想著,就聽見丫頭道:“四爺過來了。”
西子回過頭來,正見溫西岫淡笑著走進來,將手中的琉璃瓶放在桌上——是一件磨砂玻璃的小小天球瓶,上頭繪製了一朵菊花。
“這瓶子好看,花是畫上去的?”西子拿過來細看。
“是隨意找人畫的,若是請畫師來畫效果更好。”溫西岫道。
“下個月要推出菊花香露了?”
“菊花與芙蓉各一款,另有一款極其特別的落葉香。”溫西岫將另外兩瓶香露拿出來,“打算都用磨砂玻璃的香露瓶子,分別在上麵畫上菊花,芙蓉與落葉。”
“那倒是好看的,也符合清明如水的秋天。”西子特意聞了聞落葉氣味的香水,“這一瓶居然最好聞!倒像是走進了秋日的山裏,將落的葉子發出太陽般的氣味,還有果園裏的那種果子味,有蘋果梨子,還有幹石榴。”
“你的鼻子變尖了。”溫西岫讚一句。
“耳濡目染~”西子調皮回道。
“打算還請上回畫廣告牌的幾位畫師來畫。”
西子並不知溫西岫知道多少,便也不想有意包瞞,索性坦蕩道:“我前一陣子倒是常常去畫會買畫的,聽說那些畫師這些日子要去一趟廬山,大概要呆一兩個月才會回來。”
溫西岫有些遺憾道:“那隻好請其他畫師了。”
西子也滿滿的遺憾,要不然這倒是個與畫師們公開接觸的好機會,對於他,能見一見就是好的。
溫西岫手中捏著琉璃瓶子,望著窗外那最後的玫瑰,以及遙遠天邊的一行雁字——自己的確是在試探,昨日已經暗示了溫至翀,對方雖未明說,言外之意卻也在暗示自己過慮了。
今日本想帶西子一起去畫會,但若他們去廬山,倒是可以將此事先冷一冷。
那個所謂的畫師是誰,自己也不清楚。
或許一切都是捕風捉影。
那個女孩子,向自己訴說這些,又有何企圖呢?
那個瘦瘦怯怯的女孩子,自稱是西子的同窗,專門來鋪子裏見自己,說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並非我嚼舌根,隻是這事兒越想越覺得……有陌生男子與西子通著信,好像是瑛園幫著他們通信的,很多主意也是瑛園幫著出的……西子這次回來,似乎也是為了那個人……隻知道那人是個畫師,名字也不清楚……因為關乎女子名節,我隻有偷偷從大王莊請假回來,冒死相告。”
或許是因為摻合了瑛園,溫西岫反倒放了些心,即便西子犯糊塗,有瑛園在,事情總不會往更蠢的地方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