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紹死了!
含笑而終。
駱素衣癡癡地凝望著他嘴角那抹輕淺的笑容。在半個時辰前, 她被請了出去, 屋子裏的人也被請走了, 是誰為騰空間呢?思來想去, 值得靖郡王妃這麼做的也隻有那麼一個人了。
那個人送了他最後一程, 所以在人生當中的最後一刻他是幸福的, 對嗎?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而下, 駱素衣捂著嘴堵住脫口而出的悲傷,她怕擾了他黃泉路上的清淨,這兩年他過得太苦了, 能這麼高高興興的走了,他心裏也是高興的吧。
駱素衣如此安慰自己,眼淚越流越凶, 她隻能死死的咬緊牙關才能不讓悲啼聲溢出來, 不會兒就嚐到了淡淡血腥味。
蔣紹的喪禮算不得隆重,畢竟死因不體麵, 不過有靖郡王在, 也不至於寒磣。
頭七之後, 靖郡王妃對駱素衣說:“阿紹留了一封信。”靖郡王妃聲音裏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絲哽咽。
她定了定神, 繼續道:“你們的事情, 他都在信裏說了, 是這孩子耽誤了你。”在知道兒子還沒有死心之後,靖郡王妃就有了預感,收到兒子事先安排好的信後, 她並不驚訝隻是覺得對不起駱素衣。
駱素衣垂了垂眼, 喃喃道:“您都知道了?”
靖郡王妃點了點頭:“這孩子對不起你。”
駱素衣扯了扯嘴角,搖頭:“他並沒有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如果不是他,我這輩子都報不了仇。”
靖郡王妃無意在和她討論那場交易誰對誰錯,於事無補:“眼下他走了,你也不需要再為他耽擱下去。先委屈你三年,等孝期過後,你就回家去吧,駱家那邊我會去說清楚,定然不會讓他們為難你。便是你日後改嫁,靖王府隻會是你的靠山而不會是你的障礙。這些都是阿紹交代的。”
駱素衣心裏驀地一疼,雙眼又酸又澀,不知道的是因為蔣紹為了以防萬一早早布置的這一切而感動,還是他毫無芥蒂讓她去改嫁。
駱素衣垂下眼,淡淡道:“我不想改嫁。”
靖郡王妃道:“傻孩子,你還這麼年輕,豈能如此蹉跎一生!”
蹉跎嗎?駱素衣並不這麼覺得,曾經滄海難為水,她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嫁給另外一個人了,既然如此何必去禍害別人呢!
靖郡王妃隻當她現在還沒想開,畢竟阿紹才走。她將一個錦盒遞過去:“這是阿紹給你留下的一些產業,早些日子我……故這會兒才有空給你。”
駱素衣抓著木盒的手有些抖,眼淚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瞬間蔓延成災,大顆大顆的落在木盒上,一會兒就彙聚成淺淺一攤。
靖郡王妃也覺得眼睛酸脹的厲害,她抬了抬眼,把眼淚憋了回去:“好孩子,聽母妃的話,你這一輩子還很長很長,想開一些。”
是啊,她這一輩子還有那麼長一段路沒走完,長的駱素衣都開始恐慌,她要怎麼才能走下去。
三年孝期過後,靖王妃再一次和駱素衣提起了這件事。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提及早亡的長子,靖王妃依舊難掩哀痛,不過她已經走出喪子的陰影。除了蔣紹之外,她還有二子一女。
這三年的時間裏,蔣歆已經改嫁,就嫁在信都,且順利生下一子。而她最小的兒子也已成家立業。如今她兒孫繞膝盡享天倫,感懷長子時間越來越少了,她並不是忘了,隻是把悲痛隱藏在了最深處。
但是駱素衣沒有,所以靖王妃格外心疼她,這份心疼之中還夾帶了一絲感激。這世上還有那麼一個人惦記著她的兒子。
這三年的所見所聞讓靖王妃明白,勸駱素衣立馬改嫁不現實,所以她勸的是,讓駱素衣四處走走散散心,不要留在信都這個傷心地。
駱素衣含笑婉拒了靖王妃的好意,而是提出了一個讓靖王妃大吃一驚的要求:“母妃,我想過繼一個孩子。”
靖王妃怔在原地。
駱素衣輕輕一笑,目光乞求:“不管是家裏兄弟的還是旁枝族裏的,母妃幫我選一個合適的孩子吧。這樣等我們都死了,逢年過節也有人祭拜阿紹,省得他在下麵荒涼。”
靖王妃鼻子一酸瞬間淚流,捂著嘴哽咽:“傻孩子,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替蔣紹過繼孩子,這個念頭靖王妃一直都有,她怎麼忍心自己的兒子死後無人祭拜,所以她打算等駱素衣離開之後再過繼,如此這孩子就和駱素衣沒了關係,不會影響她日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