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0花開為誰(1 / 2)

玄燁回到宮裏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的十九日了,再過一天就是霽蘭薨殂一個月的日子,這天是四七的第二天。

太後看著給自個兒來請宮的玄燁,心裏莫名地有點虛,身子往後靠了靠,琢磨著怎麼提霽蘭的事。雖說霽蘭是重病不治,可若不是這些年來孝莊文皇後和太後的冷淡與鄙視壓製,霽蘭說不準不會這麼早走了。

太後盯著玄燁請安跪那的身子,也老了,心裏動了些憐憫,可轉而又在想,霽蘭到底也老了,後宮裏不乏年輕貌美的年輕女子,玄燁不久就會忘了。

死個妃子也不算什麼了,葬禮都這個樣子了,看看都要趕上前麵沒的三個皇後了,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太後的心又定了,也不覺得虧欠霽蘭和玄燁什麼了。

玄燁請了安,又陪著太後說了兩句話,就出了寧壽宮,先回了乾清宮換過了衣裳。雖說衣裳一直穿得是素服的顏色,卻是石青色,玄燁不滿意換上了月白色,一身孝的出了乾清宮、東華門。

東華門外的鑾駕儀衛,都沒有散去,靜靜地等著玄燁的到來,一路這麼著去了朝陽門外的孫文善花園。

霽蘭的靈棚搭在孫文善花園,金棺靜靜地停在靈棚裏,在京的年長阿哥、親王以下奉恩將軍以上,民公侯伯以下四品官以上,全穿著孝服,跪在這裏。

玄燁下了鑾輿,望著眼前白色的一片,飄著的靈幡,眼淚就要流了出來,卻忍住了。他是君王,天下的表率,可以哭妻,卻不能哭妾,這是儒家的規矩。玄燁恨這規矩,卻無力打破。

走到了神牌前,看著黑漆上的幾個白字,心裏冰涼涼的,不能相信霽蘭已經這麼去了。

梁九功端著托盤跪了下來,雙手高舉著。玄燁卻沒有去拿托盤上的酒,不確認霽蘭真的不在了,這酒絕不能祭。

玄燁邁步往後走去,停住了步,望著金絲楠木的棺槨。棺槨上漆著厚厚的漆,漆上淺雕卍不到頭紋飾圖案,卍不到頭紋飾圖案上麵再雕刻藏文經咒。這副棺槨是玄燁早為霽蘭準備的,那時說的是圖個吉利,避一下邪,沒想到卻用上了。

走了過去,玄燁摸著棺槨,這副棺槨跟給自個兒準備的一樣,想得是生同衾死同穴,如今自個兒好好地站在這,霽蘭卻已經不見了。

“打開!”玄燁的眼睛不肯離開金棺一眼,雖說冰冷的可怕,可還是要探究裏麵是不是真躺著霽蘭,隻要裏麵沒有霽蘭,那就是他們把霽蘭藏了起來,不許霽蘭跟自個兒見麵。

或許這是霽蘭想要嚇自個兒了一下,嫌自個兒撇下她一個人去謁陵了。霽蘭一下大方,可是這回也許真得舍不得自個兒這麼著去,所以才會這樣的。

玄燁想著,眼睛更一眨不眨盯著梁九攻領著太監小心地搬開了金棺上的棺材蓋,一點點露了出來,看到了修陀羅經被下的霽蘭頭上戴著吉祥帽,帽下的臉那麼小,好像不到一個巴掌大了,可是神態安詳,像是正在熟睡。

玄燁伸出了手,摸向了霽蘭,想喚醒霽蘭。手指尖才碰到霽蘭的臉,沒有人氣的冷把玄燁的心凍住了。霽蘭的臉永遠是溫熱的,再冷的天,摸上去是冰涼,卻也不是這種感覺。

眼淚滾了出來,滴在了修陀羅經被上。玄燁的手抖著,揭開了修陀羅經被,看著穿著鵝黃寧稠繡五彩龍雲龍袍蟒袍,戴著一串朝珠。這一身的吉服,霽蘭是要去做什麼呢?玄燁迷惑著,似乎又忘了霽蘭已經在不了。

玄燁手的手在霽蘭的身上移動,冰冷僵硬的錦緞提醒著一件事,霽蘭真是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玄燁的手去握住了霽蘭交叉的雙手,像握著玉,卻是永遠也握不暖了。

渾濁的淚水,硬憋著的哭聲,玄燁不知道能給霽蘭帶走什麼,留點什麼,垂著的花白辮梢提醒著玄燁“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彎下腰來,從靴筒裏拿出了把銀刀來,抓起辮梢,微用了下力,就割了下來。

梁九功嚇得用手捂住了嘴,沒讓那聲驚呼出了嘴。主子居然違反了大清朝的祖宗禮法,後喪皇帝例不割辮。這是祖製呀,前麵死的三個皇後,主子沒有一個割辮的,就是孝莊文皇後薨殂的時候,主子才割了辮。

可孝莊文皇後,那是什麼人,那是主子的祖母,是一手扶持主子當上這個皇帝的,是連主子都說:“太皇太後祭物,俱照世祖皇帝往例。”。這就是告訴天下人,孝莊皇後雖是太皇太後,可實際上就是皇帝。

良妃怎麼能跟前麵的三個皇後比,跟孝莊皇後比,主子卻就這麼割了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