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 天已經大亮了, 柔和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落入屋內, 將一切都鍍上一層微光, 安靜而柔和。隻是此刻的傅言卿心情卻還未平複, 頭依舊有些暈, 身子也軟綿無力, 可她卻不想理會太多,起身虛浮地走到了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映出來的人影,她怔神許久。有些模糊的麵容難掩青澀稚嫩, 神色頗為憔悴,發絲淩亂,看上去有些狼狽。
伸手在鏡子裏的影響上輕輕撫了撫, 這臉是九歲的長寧郡主, 可是那眼裏蒼涼冷寂卻都屬於二十四歲的傅言卿。手上力氣逐漸增大,傅言卿低了低頭, 嘴角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自今日起, 你便是九歲的長寧了, 自此不再為大夏, 不再為皇家, 一切隻為西南王府謀求一條活路, 哪怕……再次墮入地獄。”
話落她抿嘴看著銅鏡,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孩童懵懂的笑意,眼裏的深沉深埋眼底。
雖說在病中, 傅言卿也不喜歡枯躺著, 整理好著裝,起身準備開門,眸光卻是落在一旁的桌子上,三個色澤鮮豔的果子安靜地躺在上麵。
她眉頭輕斂,最後歎了口氣,過去將三個帶著果香的果子收了起來,唯有陛下和幾位盛寵的妃子才能享用的果子,若被發現了,她怕是有口難辯,那孩子……傅言卿搖了搖頭,不願再去多想。
當傅言卿走出暖閣時,如意正在收拾外殿,見到她出來,臉色頗為蒼白,頓時微微一愣,片刻後才開口道:“郡主起身了,可要用早膳。”
傅言卿看著她,最後總算想起她了。這宮女前世頭幾年一直跟著她,便是最後趙墨箋讓她搬到她的偏殿後也在。不過,最後被她發現偷偷察看她的書信,便被趙墨箋暗下處理了,說是當今聖上不放心西南王府安插的眼線。如今想來,是誰安的還不一定呢。
停下思緒,她摸了摸肚子,有些虛弱道:“嗯,我餓了。”
如意轉身暗自撇了撇嘴,真是起得及時,再晚些她和如蘭也能加餐了,這幾日那些宮女太監越發過分,她二人總受排擠,根本吃不飽。
“如蘭,把郡主的早膳送來。”
片刻後,一個十幾歲的小宮女慌慌張張地提著食盒跑了進來,有些心虛地將東西放下。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暗自記下,打開食盒看著兩碟小菜,小半碗米粥,眸子微抬掃了二人一眼。
如意臉色微變,暗自瞪了如蘭一眼,竟然獨自吃獨食!隨時目光觸及傅言卿的眼神,莫名心裏有些緊張,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方才這小郡主那一眼,讓她忍不住發虛。
如蘭更是有些難熬,這小郡主再怎麼不受寵,可身份擺在那,隻要西南王一日還在,陛下都要忌憚一分,萬一她真的發怒,鬧到陛下那,她也難逃責罰。
如意到無所謂,傅言卿入宮一年多,也不曾見西南王府來人看過,雲煙院分例用物被克扣許久,也不見她吭過一聲,想來也是個軟弱的主。
傅言卿也似乎沒反應,將剩下的飯菜吃的幹淨,隨即擦了擦嘴,不瘟不火道:“我雖來宮中不過一年,可該守得規矩,我卻記得清楚。不知如蘭你們,可還記得自己該守什麼規矩麼?”
如意和如蘭一僵,如意頓了頓:“郡主,奴婢十歲便入宮,至今五年了,這規矩自然記得清楚,不敢忘。”
“哦,那我想問問,作為陛下親封的長寧郡主,這早膳是兩碟小菜和半碗清粥麼?我年紀小,有些記不大清了。”
兩人平日裏如此懈怠,除了傅言卿身份尷尬,最主要的是她自己從來不會在意,底線便一再被她們踩在腳下。如今突然這般,讓本就有些膽小的人,備感壓力。
如意還想掙紮:“雲煙院的吃穿用度,一向就是不合規定的,您也知道的,隻是不知今日怎麼了,如此應付。”
“是麼,可我吃不飽,昨日又泡了水染了風寒,這樣可不行。負責雲煙院膳食的,是哪位尚食?我去找她。”
如意那張臉再也維持不下去,若真的問去了,那些人肯定二話不說將事情都推到她們身上,這事可大可小,萬一鬧開了,她們兩絕對是替罪羊。
“郡主,這事哪裏用得著您親自跑一趟,您不是還病著麼,我去同那邊說一下,一定讓她們不敢如此欺負您,您看好不好?”
傅言卿臉色一沉,有些鬧小孩子脾氣:“不好,我忍了許久了,以為我年少,便可以隨意欺我麼?再如何,做奴才的,終究不能讓他爬到主子頭上。”
如意臉色有些難看,低下頭咬了咬牙,仍在溫聲勸她:“郡主臉色不好,應該病體未愈,需得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去請禦醫,再去尚食姑姑那裏詢問一下,若不成,您休息好了再去,可好?”
傅言卿不過是故意膈應下人,也好讓兩人收斂下,人都是想著朝上走,跟著她的確委屈,可是卻也沒法接受兩人這般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