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卿靠著房門, 就這般仰頭癱坐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還是濕淋淋的, 縱使是在屋內, 也冷得厲害。可是她卻不願動, 身上越冷她頭腦才能越清晰, 這一切恍若夢一場, 她從絕望的二十二歲回到了九歲,回到了一切悲劇的起點,如果一切是真的, 她該如何在帝王的猜忌和無情中,讓西南王府避開那血腥的屠殺。

時間一分分流逝,春日融融微光開始一點點褪去, 留下蔓延開來的陰影, 直至這座華麗的囚籠完全被暮色籠罩,屋外兩個宮女似乎覺得傅言卿悄無聲息太久了, 再看看送來的膳食, 終是再一次敲響了暖閣的門。

“郡主, 此刻已是戌時, 該用膳了。”

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聲音將傅言卿從無盡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她睜開眼, 想要站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然濕冷,可蜷縮的地方卻帶著一些溫度,舒展身子, 濕熱的感覺瞬間變得冰冷, 讓傅言卿覺得有些難受。再加上待了太久,身子整個麻木僵硬,從骨縫中透出來的刺痛讓她蹙了蹙眉,頭也昏昏沉沉得厲害。她張了張嘴,喉嚨也幹澀的很,聲音喑啞無力:“不必了,我不餓,今日累了,我先休息了。”

她苦笑一聲,她似乎忘了,此時她不過是九歲的孩子,這副身子經不起這等折騰,濕著衣服待了這麼久,怕是染上風寒了。

此刻她在這雲煙院,怕是也無人願意來管她,往日生病,太醫署也是推諉懈怠,她也懶得再去請了。搖搖晃晃走到榻前,褪下濕衣換了身幹淨衣服,倒頭將自己埋在了被子裏。幸好此刻四月的京都不算太冷,即使雲煙院的被褥都是普通的蘆花被也能禦寒,燒的渾渾噩噩的傅言卿很快便睡了過去。

外麵兩個宮女麵麵相覷,想著之前傅言卿的模樣,也有些害怕她出事,如蘭猶豫了片刻,低聲道:“萬一她要是有個好歹,陛下會不會怪罪下來?”

如意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漫不經心道:“郡主不許我們進去,做奴婢的自當遵命,再說,除了宮中盛大宴會,陛下從不曾過問她。我餓得緊了,先去用飯吧。”

兩人說著將桌上的食盒拎了出去,雖說傅言卿的膳食也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可宮裏人也不敢太過,因此比起她們這些低等丫鬟,還是好的,傅言卿不吃,她們也就卻之不恭了。

原本按照慣例,傅言卿是皇帝親封的長寧郡主,位尊不下於皇子皇女,所在居處也該有人守夜。隻是偌大的雲煙院,就剩下兩個三等宮女,兩個外殿的小太監,傅言卿又年幼不受重視,自然沒人管這些,時辰一到,如意和如蘭各自回屋裏睡去了。

到了夜裏,一個小小的影子沿著小徑溜到了雲煙院外。雲煙院比較偏遠,外麵巡邏的侍衛也不多,來者對侍衛巡查似乎很了解,一路暢通無阻。那個影子在牆院下停了片刻,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片刻後就爬了上去,靈活的消失在夜色中。

混沌不知睡了多久的傅言卿是被渴醒的,由於發熱,嘴唇發幹不說,喉嚨裏隻覺得要冒煙,勉強睜開眸子,望著黑漆漆的帳頂,她揉了揉腦袋,準備起身,卻突兀地聽到一聲細響。

聲音很輕,猶如幻覺,可是傅言卿上一世征戰不斷,可謂是曆經凶險,一貫敏銳,頓時屏住呼吸,目光冷冷地盯著窗戶。

窗戶傅言卿並沒來得及上栓,細微響聲後,一個影子悄然爬了進來。窗戶被推開,如水般的月色也不甘落後地湧了進來,傅言卿看見一個細長的影子,看模樣卻不像個大人。

到底是何人,半夜三更,跑進她屋裏意欲何為?她在宮裏一直深居簡出,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怎麼會有人惦記著雲煙院?

她靜靜看著,目光也猶如染了月色,薄涼清冷。那個小小的身影靠得進了,悄悄走到了桌子旁,似乎從懷裏掏了包東西,在那鼓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