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將糕點咽下,傅言卿抬頭看著眼前一臉期待的小孩,心頭驀地湧上一股酸澀,曾幾何時,這些時不時出現在她窗口的小點心,小玩意兒,成了當年在這薄涼的宮中,她僅存的小慰藉。最後,那被她撞見的送東西的人,也成了她最大的安慰,隻是陰錯陽差……
“不好吃麼?”小孩發覺她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問了句。
傅言卿蜷在袖口的手緊緊握住,她忽然有些怨恨,這看似最大的善意,卻無形成了推她入深淵的源頭。
“我並不愛甜食,況且如今也無甚滋味。”傅言卿深吸一口氣:“走吧,我救你不過是一時起意,也許再有一次我便不會貿然下去了。你不必感激,以後也莫要提了。這些東西我收了,你我兩清了。”
小孩有些愣,她低頭看著手裏剩下的糕點,大大的眸子裏掩飾不住失落,甚至有些泛紅,許久後她咬了咬唇,將糕點包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可……我隻有這些了,這些糕點往日都吃不到,我以為你會喜歡。”她說完頓了頓,轉身朝窗戶那邊摸去,站在窗口,她複又倔強道:“你說再有一次你不會救我,可是那一次你救了就足夠了。”
傅言卿聞言原本有些皺眉,最後卻是聽到小孩離開前頗為委屈的嘟囔:“糕點雖很好吃,可安兒的命也不至於僅能換四塊糕點,三個果子。”
一句孩子氣的話,讓心情沉鬱的傅言卿忍不住有些想笑,隨即眸子卻深了深,安兒?這孩子的名字?
看那孩子的年紀,估摸著六七歲的模樣,應該跟趙墨箋差不了多少。眉眼間與趙墨箋神似,又喚著母妃,應該也是皇女。趙墨箋乃是當今陛下的第七女,那如今符合年紀的也就八皇女,九皇女,可是如此不受重視,名字裏帶安的卻是一個也不符,莫不是乳名?半夜一個人能溜出來,被蕭淑妃當成趙墨箋……
傅言卿忍著不適,細細思索,當今陛下子嗣不少,可最後大多夭折,如今僅餘大皇子,趙彥成,二皇子趙清書,四皇子趙嚴謹七皇女趙墨箋,以及八皇女趙涵綮,九皇女趙梓硯。
九皇女趙梓硯一向深居簡出,傳聞不受寵身子又弱,平日裏幾乎不曾露麵,前世傅言卿真正見到她,彼時她都十四歲了。八皇女趙涵綮此時也不過八歲。因著生母身份卑微,亦是不受重視,猶記得不過十歲便無故淹溺。十皇子仍在繈褓中,不可能是她,剩下可能的也就趙梓硯和趙涵綮了。
傅言卿心裏其實更傾向於趙涵綮,因著她同趙梓硯打過交道,這位九殿下上一輩子曾讓趙墨箋寢食難安,手段謀略決不可小覷。那樣一個人物,沒有母妃的庇護,可以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安然長大,怎麼可能會簡單?這般純良的模樣,倒是更像早夭的那位。可得出這個結論,傅言卿莫名有些沉重,她雖有些遷怒她,可內心裏,拋開這些,她一點也不想這樣的小人兒葬送在皇宮裏。沉沉歎了口氣,傅言卿有些苦笑,她如今也不過是自身難保,又能做些什麼呢?
折騰了一天,再如何堅韌,傅言卿目前還是一個生病了的孩子,這小身子實在扛不住,這般想著最後也不知如何就睡著了。
夢裏無法遏製的,她再次陷入那場夢魘中,掙不開,逃不脫,一遍遍嚐著絕望和悔恨,直至最後她臨死前,那個不知模樣的人抱住她,眼裏撞入一片紫色的玉佩,她驀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