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腿傷著,不必每日早起上朝,應天帝也有意讓事情冷一冷,順帶把太子一道冷了,長青知道太子不順意,所以能順的事情就順著些,實在順不了的,就隻能低頭挨罵。
六月將將過半,東宮的氣氛卻如秋日肅殺,連內闈都沾染了幾分壓抑,整個東宮像是一個安靜的□□桶,沉默在爆發之前,隻等一個引子。
長青回來的很早,天都沒黑,寶兒在院子裏弄了個舊盆,正給貓洗澡,鄉下沒有給貓狗洗澡的事情,這還是長青教的。
鈴鐺兒平時算得上乖巧,一沾水就要發瘋,寶兒按不住它,折騰了好半天,貓毛才濕了一半,她自己都快把半盆水澆透在身上了。
見到長青,鈴鐺兒更是激動,喵嗚喵嗚的叫著,簡直像是被正室夫人折磨的小妾見了疼她愛她的老爺,連叫聲都比對著寶兒的溫柔。然而老爺並不愛小妾,撩了下擺和夫人蹲在了一處。
“按住它後腦,貓隻要頭不碰水,不會鬧得太厲害,等身上洗幹淨了,再給它洗頭。”長青毫不費力的把鈴鐺兒四隻小爪子抓在手裏,對寶兒說道。
寶兒連忙照做,似乎是察覺到了老爺的態度,鈴鐺兒蹬了蹬後腿,心如死灰的歪頭靠在寶兒懷裏,水靈靈的貓瞳閉上,連喵都不喵了,由著正室迫害。
正室寶兒按著貓頭,給它擦洗了一遍,又抹了豬胰子製的澡豆,來來回回洗了三遍,鈴鐺兒癱成了一塊貓餅,最後洗頭的時候,連動都不動了,由得寶兒拿幹淨的布巾把它包起來,抱進房。
前幾天下了一場雨,院子裏的雜草瘋長,透著窗紗看去,滿眼的青翠欲滴,寶兒挑出一小把薺菜,推長青回屋,信誓旦旦的要給他煮粥吃,長青瞥一眼還夾雜著幾根雜草的薺菜,什麼都沒說,幫寶兒燒鍋爐。
水還沒燒開,院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長青沒什麼朋友,寶兒更沒,平日他們這裏隻有小鬆子會過來,寶兒已經能聽出小鬆子的敲門聲了,這回的敲門聲比小鬆子的輕緩,比他的禮貌,寶兒愣了愣,催長青去開門。
長青打開院門,王容手裏提著一個籃子,似乎沒想到會是他來開門,笑了笑,“寶兒在裏麵呢?她是不是又偷懶了?”
長青讓開門,微微低頭道:“姑姑來得巧,寶兒正說要煮薺菜粥,很勤快了。”
寶兒聽見動靜,手裏的湯勺都來不及放下,急急忙忙從東廚裏跑了出來,見到王容,臉上的笑意頓時綻放開來,好看的眸子彎彎成了月牙兒。
“二姑,你怎麼想起過來看我了!快快快,裏邊坐!”她歡樂的說道。
宮裏是最容不得跳脫的地方,要是旁的宮女這麼和她說話,王容的臉能拉得老長,可這是自家寶貝了十幾年的小姑娘,隻有寵溺,“我想不起來看你,你怎麼也想不起來看我了?小沒良心的。”
寶兒嘿嘿的笑,連忙把手裏的湯勺遞給長青,親親熱熱的抱著自家二姑的胳膊,把她往屋裏帶,見到她這順手至極的舉動,和長青臉上無奈又縱容的笑,王容不知怎的,心裏咯噔一聲。
見了親二姑,寶兒立刻把發的誓忘得一幹二淨,好在長青也沒多指望她,說了幾句話,就拿著湯勺往東廚去了,寶兒笑嘻嘻的拉著王容說話,她倒也知機,沒把前些日子吃的苦抱怨出去,隻是講了講這幾天東宮壓抑的氣氛。
“我都好幾天不敢笑了,連說話大聲一點都要被人瞪,長青更是,昨天是小鬆子把他扶回來的,聽說是殿下心情不好,讓身邊人跪了一個下午呢……”寶兒挑挑揀揀的跟王容說著話,眼神一直往王容帶來的籃子上瞟,籃子蓋著一層碎花布,看不到裏邊,但她聞見香味了。
王容還能不知道自家侄女的德行?又好氣又無奈的瞪她一眼,把籃子上蓋的布掀開,“怕你嘴虧,琢磨著做的,下次想吃什麼,你說了我好做。”
碎花布掀開,露出籃子裏五六樣吃食,水晶肴肉,鯽魚豆腐,山芋燉排骨,並兩碟模樣精致的點心,都是老家的菜式,寶兒見了,頓時高興得眉眼彎彎。
“二姑對我最好了!等等啊,我去叫長青來吃,膳房做的淮揚菜一點不地道的。”王容還沒說話,她已經高高興興的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