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連宿禦書房五日。晚膳後,禦前侍女秦蓁上前稟:“皇上,敬事房修公公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弘曆疲憊地抬頭:“朕不是說讓他們這些時日都不必來了麼。”
秦蓁仍不退,“皇上,奴才們有奴才們的難處,請皇上見他一麵吧。”
“哦”,弘曆複問,“你是夜裏給朕端茶端煩了,這麼急著驅朕走,是為了自己清閑?”
“能照顧皇上起居,是奴婢幾世修福。隻是,既有幸供職禦前,就不該隻端茶倒水,亦該為皇上分憂。皇上連日不翻牌子,恐諸位娘娘起了怨氣,最終麻煩的,不還是皇上麼。”
“你這奴婢,講話愈發逾矩了”,弘曆裝作生氣道:“讓他進來吧。”
秦蓁一張冷清的臉上這才有了絲笑意。秦蓁麵容偏男相,輪廓深深,膚色卻極白,若是生為男兒身,定是名譽京城的倜儻公子。她似也知道自己的優勢,著裝上總是模糊性別,即便是裙裝,也是長衫樣式的裙裝,顏色一貫儒雅素淨。隻有細細辨了,才能發現她臉上偷偷藏著的隱約女人味,彎彎細眉,微笑的唇角和說話時微微顫抖的下巴。可她卻極少蹙眉,很少笑也不多說話。從不去彰顯自己的女人屬性。自大清一朝開始,皇上便摒除了貼身侍女,僅留幾位禦前侍女,事於養心殿外及禦書房。如今秦蓁所供之職,正是禦前侍女掌事。先前的掌事瀲灩,因與皇上暗生情愫,被皇後明升暗降,調至尚衣局主管,如今仍滿腹怨氣呢。對頗喜男裝的秦蓁,皇後同眾嬪妃倒非常滿意,不擔心她獻媚誤主。
嘉妃頭一個到北三所探葉瑟。日暮時分,她塞足了銀子,由侍衛引著入院。侍衛恭謹求道:“請娘娘一盞茶工夫內務必出來,否則奴才幾條狗命都不夠賠。”
葉瑟聽聞人聲,見是嘉妃,喜上眉梢,忙引她至屋裏落座。嘉妃環視桌椅床鋪,雖不髒亂,卻處處晦暗無光。自覺無處落座,隻好尬立,聊以寒暄。
“妹妹如今缺什麼東西,盡管同我講,我下次來帶著。”嘉妃心疼道。
“姐姐看我如今還有不缺的東西麼”,葉瑟見家徒四壁,不免調侃,“既然什麼都缺,便等同什麼都不缺了。姐姐總不能把整個宮殿搬來。你來看看我就頂好了,什麼也別帶。”
“說來,你如今這般田地,我也難辭其咎”,嘉妃又歎。
“姐姐千萬莫這樣講”,葉瑟忙慰,“要說最近巧事也擠一塊了,許是老天覺我這一年享了太多榮華,訓誡我一下吧。”
嘉妃還未答話,侍衛的低語便自門縫塞入,“娘娘差不多了,該回了。”
嘉妃這便滿眼含淚,囑隨身侍女娉婷將自己所帶來的幾件美衣及數盤糕點以及幾盒胭脂水粉放下,又將十幾尊小錠紋銀塞至葉瑟手中,“宮中奴才都一個樣子,你閑時便塞些銀錢與他們,在這日子終究好過些。”
“姐姐說什麼呢,我在這過得甚好,沒人伺候,也就沒人煩我,自在著呢。”葉瑟笑言。
“下個月我還來看你,你就別客氣了,到底需要什麼,跟我說吧。”
葉瑟見拗不過她好意,隻好說:“那就煩請姐姐移植一株花樹來。”
嘉妃雖覺為難,但還是應了。
嘉妃走了,玉憐問:“娘娘怎不讓嘉妃娘娘幫你向皇上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