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舍兒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黃昏。
陽光斜斜的照進來,因屋子裏擺滿了鎮魂的金銀,此時林舍兒的閨房裏更是黃燦燦一片。
林舍兒抬了抬眼皮,瞧著身子已經有些力氣,唇齒間還有粳米的清香,心想定是她昏睡之時,有人給她喂了些米湯。
瞧見林舍兒睜開眼,牡丹便湊了過來,小心地問:“姑娘醒了?”
林舍兒點了點頭,要牡丹將她扶起。
牡丹扶著林舍兒坐起,又拿了靠墊給她墊在身後。
“姑娘睡著的時候,老太太叫玉琴來瞧過,大夫人親自來過,二夫人叫花朝過來看過,三夫人叫聚兒來看過,大少爺二少爺叫人送了東西來。二姑娘叫采蘋,四姑娘叫浦雲來看過,送來的東西都擺在明間裏。”牡丹一一給林舍兒說道。
林舍兒點了點頭,小許氏最會做人,必會親自來看;她母親馬氏如今身懷六甲,且對她向來不甚關心,自然不會過來;三夫人性子冷淡,素來不喜出門,也不會過來;剩下的年紀偏小,怕是要過來,也要被奶娘攔住,生怕她們一個個魂魄不全,過來了,反倒將自己弄病了。
這些今日或親自或指派人過來瞧她的,日後大多成了她的仇人,因此此時林舍兒反倒慶幸不必立時見到他們。雖心裏有怨氣,但形勢比人強,如今少不得要與他們姑且親親熱熱的住在一處。
想完了家裏頭的人,林舍兒又去看牡丹等人。
牡丹芍藥海棠玫瑰,這四個是她的臂膀,日後也是隨著她進宮的,如今她們也不過才十一二歲。
起居之處因有萬太姨娘處處為她考慮周全,因此林舍兒某些時候就有些懶散。比如給丫頭們起名字的時候,林脂星林丟兒要思索一番,她見著四人,想也不想,就起了個花草名字。
牡丹最最年長,如今十二。一張圓臉,細長眼睛,眼角微微上調。瓊鼻丹口,臉上略有幾顆麻子,膚白如雪。頭上戴著萬太姨娘賞賜的秋牡丹一朵。身穿白綾襖配玉色比甲,下著石榴裙。很有幾分敏妃莊語賢的模樣。
待到林舍兒身入冷宮之時,牡丹已經是正四品芳美人了。林舍兒在冷宮之時就想,寧燕回要了牡丹,想必是存了兩個心思。一是將她最倚重又無法收買的丫頭領走,二是瞧著牡丹,心裏思念一下不可日日相伴的莊語賢。
芍藥四人之中最豔麗,螓首、杏唇,雙眸如點漆。雖膚色不及牡丹漂亮,但韻味卻遠勝牡丹。許是姿色上層的女子心氣必是高的,芍藥雖對林舍兒忠心,但對東雅王寧鴻歸別有一番綺念。屢次背著林舍兒去見寧鴻歸,又將林舍兒寢宮之物外傳,林舍兒未免日後被芍藥拖累,便早早將芍藥驅除宮外,日後,也不曾問過芍藥死活。
海棠與玫瑰兩人,此時也才十歲。不知這兩人是眼紅牡丹的飛上枝頭,還是對芍藥的遭遇唇亡齒寒,日後竟雙雙背叛了她。
將四人看過,林舍兒暗歎果然自己是叫萬太姨娘寵壞了,竟然連自己身邊的人也約束不了,讓她們一個個與她離了心。
“姑娘怎地了?無緣無故歎什麼氣?”芍藥問,一雙杏眼盯著林舍兒瞧。
牡丹用手肘碰了下芍藥,笑道:“夫人是因為身子不爽快才不過來的,過兩日,夫人身子好了,姑娘就能瞧見夫人了。”
林舍兒不禁一笑,果然牡丹是最知道她心思的,隻是這心思是以前的心思,如今她再也不求著馬氏高看一眼了。
想馬氏病逝前,她仗著寧燕回“寵愛”回家省親,瞧著馬氏躺在床上病懨懨模樣,一心要求和。
馬氏卻是恭敬笑道:“還請娘娘寬恕臣婦不能起身之罪。還請娘娘移架,莫要沾上臣婦身上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