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學士一把胡子,連連推他的手:“徐大人,這我可不敢多吃!你們那小友呢——怎麼還沒來?”
“我怎麼知道他的。”徐渭作為清流派中的中流砥柱,一向是廉潔奉公的。不貪財不貪色,唯一這點愛好不容易,他夾了片鹵肉配燙熟的酒,再嚼一瓣香蒜,味道極美。謝大學士年老了,鼻子不好,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這時候羅慎遠跨入了門內,向兩位大人拱手道:“對不住二位大人,路上有事耽擱了。”
“來坐吧,再添一副碗筷。”徐渭叫小廝拿了碗筷上來,羅慎遠隨即盤坐下來。
謝大學士捏著酒盅,看了羅慎遠一眼,對徐渭道:“你家學生這狀態不對,你瞧他麵色沒有變化,氣息卻有些紊亂。你該是坐轎子過來的吧?”
“謝大人多慮,是我路上趕得急了些。”羅慎遠隻是道。
徐渭又道:“現在說他做什麼。魏淩這剛被皇上召進皇宮裏,你們猜裏麵是什麼情景?”
“朝廷上下都以為他是戰死了,我看這沒死比死了還麻煩。”謝大學士道。
徐渭笑著搖了搖手指:“慎遠,你跟謝大學士說說。”
羅慎遠應是,伸手拿了桌上盤中的一粒花生擺在中間,道:“英國公這次非但不會有麻煩,反而會被皇上犒賞。因為他為朝廷打了場勝仗,擊退了瓦刺到關外五十裏。而且成功地為朝廷挖出了一個內奸,這個內奸深植朝廷內多年,殆害無窮。”
謝大學士這次疑惑不解了:“他不是三萬大軍全滅嗎,怎麼又打了勝仗?我看陸嘉學都要棄他這枚棋了。”
陸嘉學玩兒政治是很成熟的,當時他接到了線報。魏淩集結上下西路三萬兵馬在平遠堡全滅,甚至都沒有上報監軍之後,他就知道英國公已經沒有救的必要了。保他隻會讓皇上不快。陸嘉學不會為了無趕緊要的人做費力不討好的事。
後來也不知道他抽什麼風,又保了他一回。
徐渭接著笑了笑:“魏淩這次是厲害了,別說陸嘉學,我等都被他騙了去。後麵肯定有高手在給他出謀劃策,不然他魏淩一個武將,哪裏來的這麼多計謀?那內奸與瓦刺勾結,引魏淩上了平遠堡的當。他不知道從哪裏得了消息,居然將計就計讓三萬大軍假死,隨後又裝成瓦刺人的軍隊混入敵營,生擒了對方的阿棘知首領。”徐渭說著有些感歎,“此人心機之深不可測,要是有機會,我倒是想認識魏淩這位軍師。”
羅慎遠拿筷子的手一頓,隨後夾了盤裏一片鹵竹筍。
謝大學士哈哈一笑:“你如何知道朝中有內奸的?”
徐渭又示意羅慎遠,羅慎遠就放下筷子道:“謝大人,此事實在好猜。要不是出了內奸,魏淩中埋伏之時就在平遠堡,平遠堡地處大同,他甚至可以直接向大同總兵求援,再不遠還有山西總兵、太原總兵在。足見是因為有內奸在的緣故,甚至可以推測,這名內奸就在大同。且魏淩回京城這般謹慎,甚至連皇上都沒有驚動,可見這名內奸不僅狡猾,而且手眼通天,京城之內都有可能對魏淩下手。”
謝大學士聽了非常讚賞,跟徐渭說:“你這學生實在才思敏捷——我家有個孫女,最是敬佩聰明人了。要是讓她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的確厲害。”徐渭對自己的門生頗為滿意,跟謝大學士說,“工部侍郎九月就要致仕了。我等打算為他籌謀。”
謝大學士又被自己這個老友給嚇到了:“不是說上次請命大理寺卿的事,皇上還沒有應允嗎。你們居然看中了工部侍郎的位置——我說你可要悠著點,他才入官場多久!尋常進士這時候還在熬庶吉士的資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