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1 / 3)

書房裏一時陷入的沉默, 羅慎遠就問:“您說什麼?”

“還不是為著林茂那廝——”林海如說, “我跟宜寧說了一下, 她卻什麼都沒說, 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林海如抬起頭, 卻發現羅慎遠的表情很奇怪。說不得奇怪, 隻是映著燭火, 俊挺的鼻梁到下巴的線條似乎都緊抿著。

但隨後他又伸手去端茶杯喝茶,說:“宜寧的親事英國公早已有意,您可別過問他們府上的事。至於林茂, 我看他性子太過隨意,著實不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若是他一高興就去煉丹的、出家了,當道士了。您讓宜寧怎麼辦?”

林海如聽了他這話, 想起當年林茂在揚州燒了半條街的鋪子, 覺得他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她也不住地好奇:“英國公府簪纓世家,我看魏淩倒也看重宜寧, 他究竟相中了誰啊?”

羅慎遠抬頭看著母親:“您不是要回去陪楠哥兒嗎?”

他這麼諱莫如深做什麼!

林海如有些惋惜, 若是宜寧的長輩早已有了打算, 那林茂豈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了。

等林海如出去之後, 羅慎遠坐下來靠著椅背, 望著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語。

入夏之後天氣就炎熱起來, 外頭又是蟬鳴又是蟋蟀的,襯得這露明堂裏格外的寂靜,夜風拂樹葉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辯。黑黢黢的夜晚裏, 他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 帶他的是一個老嬤嬤。他住的偏房裏沒有燈油了,老嬤嬤摸著黑去給他取飯來,在門口摔了一跤,這摔一跤之後半邊身子發麻不好動彈,後來沒幾日就去了。

他一個孩子,沒人帶。被丫頭抱去羅老太太那裏,他望著羅老太太的屋子裏燈火通明,那個才一丁點大的粉團妹妹坐在羅老太太的懷裏,讓她一口口地喂著羊乳燉的粥。羅老太太沒說要不要見他,他站在槅扇外麵,看著夜色覺得自己越發的孤寂。

養他的老嬤嬤也沒有了,好像沒有人要一樣。

就算如今父親看重他,徐渭看重他。實則誰是真的喜歡他呢?羅慎遠是再清楚不過的,羅成章想要個能支應門庭的庶長子,而清流派勢弱,徐渭需要像他一樣手段狠戾,做事沒有什麼底線的人。不然如何能與汪遠等人抗衡。

宜寧肯定不知道,她小的時候那般的纏著他。他心裏有多高興,雖然對她的親近顯得不耐煩,但是那種孤寂卻漸漸的被填滿。所以才想緊緊地握著她,似乎除了她之外,他還是什麼都沒有的。

她要是嫁了人的話,那肯定就會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對自己的丈夫好,眼裏便沒有他這個哥哥了吧。

羅慎遠閉上了眼睛。

手緊緊地握著茶杯,一時間表情簡直是掩藏不住的冰冷。

幾個小丫頭在外頭嘰嘰喳喳地說話,宜寧聽著皺了皺眉,把幾個小丫頭叫進來。都還是總角的年紀,剛被買進府裏,還沒怎麼學規矩。聽聞是小姐叫她們進來,一個挨一個地垂著腦袋。

宜寧訓斥了她們幾句才讓出去,她自己喝著湯,聽到珍珠笑著說:“小姐,我看那位林家表哥為人倒是隨意得很。”

羅宜寧道:“他這個人離經叛道的,倒未必有什麼深意,不過惹得別人煩惱是他最擅長的。”

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為林青天的舉動而多想,否則難免被他氣死。

羅宜寧不再想林茂的事了,她讓鬆枝給她拿了紙筆來,準備給魏淩寫封信。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宣府怎麼樣了,行軍打仗最是辛苦了,走到哪裏都是風餐露宿的。何況魏淩身為統帥,要背負的壓力更重。

與邊關往來的信都是要驛站檢查了才能送出去的,宜寧也沒有多寫自己的事,隻問他近況如何了。聽到有腳步聲走進來,宜寧說道:“珍珠,你來得正是時候,把桌上的信封遞給我。”

一隻手伸到她麵前,信封躺在他手心裏。

宜寧看到這手卻驚訝地抬起頭,看到站在她麵前的是羅慎遠。她接過信封,邊疊信紙邊說:“三哥,你來找我怎麼也不通傳一聲?”

“免得打擾了你。”羅慎遠幾步上前,坐到了她對麵。

宜寧抬頭看到他眉眼之間似乎有冷色,俊挺的五官在夜色中越發的深邃。他即便不怎麼說話,坐在那裏也有幾分氣勢,宜寧突然有幾分羨慕自己未來的嫂嫂,三哥的確是個非常出色的人物。

羅宜寧把信交給他:“那裏來得正好,信幫我送出去吧。”她出門讓丫頭給羅慎遠上茶,回來的時候看到羅慎遠拿了她放在小幾旁邊的棋盅,“許久未和你下棋了,來下兩局吧,看看你這兩年棋藝長進沒有。”

羅宜寧其實已經有點困了,不過看他一副沒什麼困意的樣子,她還是拿過了黑子棋盅。邊走棋邊問:“你手裏的案子如何了?我聽說你們抓去的那人已經死了。”想到那人的慘狀,再看到三哥修長握著棋子的手,輕輕放下的棋子,宜寧還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