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3 / 3)

甚至方才那話之意……毀了那兩人的證據,不是太子吩咐她的?

趙長寧拳頭輕輕握起,太子殿下想要給她的東西,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他就這麼輕飄飄地遞到了她的手裏。不管她是想一步步地登高,位極人臣。還是想為國為民,做出一番成就。

她自認自己不全是一個好人。有那個夢的預警,她當然會對朱明熾注意,甚至會不動聲色地對他好點。但是太子殿下待她如此真心,她不協助太子,又怎麼報答得了這份看重。

“你為何突然跪下了?”朱明熙伸手來扶他,“說這話我都沒怕,你怕什麼?”

“長寧何德何能,能讓殿下另眼相待。”趙長寧說話低得像輕輕地歎息。

這時候有官員進來跟朱明熙說話,看補子是正三品的大員。朱明熙輕按她的肩膀,讓她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道:“你等我片刻。”

長寧看到朱明熙背手聽得仔細,日光透過隔扇照在他身上,繡了金線的華服上,他清俊的臉上光影交織。隻聽他輕聲道:“……那案再好生查一查,上頭沒有接應的人,兩淮絕不敢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很可能還牽涉到他們身上,把此事交給周承禮。”

趙長寧看著他,其實也不奇怪,朱明熙自幼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絕不可能是個單純的太子。而且朱明熙還勤學政事,文采不凡,可以說今天的一切,也不是誰能送到他手邊的。這樣的陽光灑在朱明熙身上,他從容而尊貴,不乏心機,長寧真的沒覺得朱明熙會失敗。

這樣的人,美好如玉,當真見不得他失敗。

等說完了,朱明熙才緩步進來,笑道:“你方才給我寫的字還沒有蓋章吧?”

趙長寧從腰間解下一印,印在了題詞的末尾。等她想放印的時候,手指稍不小心擦過朱明熙的手,他卻很敏感一般,立刻就縮回去了。

長寧覺得有些奇怪,回頭道:“殿下……”

朱明熙似乎也一怔,他手上還殘留些異樣的酥麻,當真奇怪。每次與長寧獨處,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異樣,總是癢酥酥的。

長寧頓了頓:“其實殿下做得好,自古防人之心不可無。”

朱明熙含笑說:“說話越來越像那幫臣子了,好了,你剛才也沒吃什麼東西,隨我一起去進膳吧。”

趙長寧跟著朱明熙的背後,靜靜地看著朱明熙的背影。她看著這樣的朱明熙,總想起夢裏的事‘她擁護的皇子被亂刀砍死……’這樣的事絕不該落在他身上。

但是朱明熙剛才那番話,讓趙長寧心生擁護之意。這個人身上,其實有種明君,也就是領導者的潛質。不拘小節,信人就用,正如劉邦趙匡胤之流,如果她能追隨一個明君,成就千古大業,名垂史冊……!

那該是一件多偉大的事情!

這也是她心裏隱隱的期待。

*

今天的宴席一直到了入夜。朱明熾神色如常給太子敬了酒。而朱明睿與太子,雖然是笑語晏晏,但你來我往之間,已經能看得出是表麵上的功夫了。

長寧聽說朱明睿的生母李貴妃,在宮裏也與孝懿皇後掐得不可開交。下麵的皇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從嫡長子繼承製來說,太子是當之無愧的能繼承帝位,偏偏三皇子的外家李家太強,能與太子的勢力分庭抗禮。更何況李貴妃還榮寵十年不衰,要不是她比皇後入宮晚,也許皇後的位置未必輪得上太子的生母。所以李貴妃也一直心有不甘。

朱明熙想到今日朱明熾跟魏頤比武之事,在她臨走的時候,就對她說:“……你替我給二哥送些東西過去。若剛才給他,怕他覺得是我的賞賜,心裏會不舒服。”說罷讓內侍拿了幾個錦盒給她,都是頂級的山珍、貢品之類的。

於是等宴席結束之後,趙長寧就帶著東西給朱明熾送過去。她是來送過幾次文書的,路比較熟。門房為她通稟了一聲,出來就告訴她:“二殿下正在見客,讓您先帶著東西進去。”

長寧遂提著東西進去。皇子的府邸修得氣派高大,雕梁畫棟,回廊曲曲折折。

正房重兵把守,戒備森嚴。朱明熾還在裏麵跟常國公高鎮說話,屋裏亮著燭火。趙長寧背手等了會兒,此時夜幕低垂,一輪圓月又大又皎潔,透過掛落之間的縫隙落在地上,當真是月光如水。

就在趙長寧賞月的時候,常國公高鎮已經出來了,見長寧站在廡廊下,笑道:“原有人在等你,你還跟我說了那麼久。”

趙長寧回身拱手道:“見過常國公。”

常國公跟朱明熾一起打過仗,所以算跟朱明熾關係最好,經常一起喝酒什麼的。

“你竟然認得我?”高鎮一挑眉,奇道,“我們見過嗎?”

趙長寧微微一笑:“國公爺是貴人多忘事,圍獵的時候遠遠見過國公爺一次。”

朱明熾跟在高鎮背後出來:“行了,再晚回去就要宵禁了。”輕抬下巴示意旁邊侍衛,“送常國公出去吧。”

高鎮也怕宵禁後走不了,向長寧笑了笑,便披了件鬥篷離開了。

朱明熾才道:“進來吧。”

趙長寧這才隨著朱明熾進了屋子。這應當是間書房,但多寶閣上書很少,也沒有什麼花瓶盆景之類的東西,跟朱明熾這個人一樣,簡潔嚴肅。朱明熾一進來就坐下來繼續看書,他也不說話,但又沒有開口讓趙長寧走,屋內一時出奇的寂靜。

長寧不知道他這是何意,本來她打算送了東西就走,隻看到燭光籠罩在自己半身側,外麵卻是濃濃的黑夜,好像處在一個奇怪的交界處。

她也很擔心宵禁好不好,一旦過了戌時就不能通馬車了,朱明熾怎麼半句話也不說。何況與朱明熾單獨同處一室的時候,感覺總是很奇怪。也許還是會想到那天晚上,被這個男人壓著吻的事。

就這樣獨處,似乎那種帶著曖昧狹弄的恐懼,還是從根骨之間滲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