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七十六年。
這一年,正是北周建德五年,武帝宇文邕率領周軍一路向北,進攻北齊。
時節正值酷暑,天氣炎熱。北齊城門外,周軍黑色威武的大旗在狂風吹動下烈烈作響,而從城門望去,數萬身穿黑衣的周軍宛如滿天黑雲,密密麻麻令人膽戰心驚。
一年僅十六歲的士兵手持長戟站在城門上,雖然他全身盔甲看似英氣勃發,可此刻,他眼睛已經發直,微帶稚氣的麵容裏還露著濃烈的恐懼。
熱風拂麵,空氣裏好像浮動著一股血腥味,聞到這刺鼻的味道,使初次守城門的他更加害怕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簌簌直流,他伸手抹了一把汗,聲音顫抖著,對右側離他不遠的士兵道,“我阿娘隻是讓我來混口飯吃,誰知這次真的要打仗,再說,打仗就算了,還把我分配到這兒。這周軍人數眾多,上次又攻破了平陽,我們是不是會被他們殺死啊?”
說著說著,他開始哽咽起來,防護盔甲下的雙腿也止不住地顫抖,越往城門下看,越覺得心慌,他又帶著哭腔對身邊人說,“我想回家,我阿娘還在家等我,你說我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站在這少年不遠處的是一位比他年長的老兵,老兵身經大大小小的戰役幾十次,早就對戰場上的場麵習以為常,他見這孩子頭一回上陣害怕,便露出笑容準備安慰少年一番。
他正望著少年,兩人身後忽然響起一充滿憤怒的聲音,這聲音粗啞卻響亮,好似上了弦的弓箭要朝那少年射去,“上了戰場還想要離開,這是逃兵的行為!”
少年聽聞,暗叫不好,立即轉身看向嗬斥他的人。
嗬斥他的,正是將軍段暢。
而此刻,段暢身側正立著一人,這人渾身氣勢壓人,如蛟龍得雨,鷹隼盤空,一雙帶著陰縶的眼裏含著殺氣。他一襲暗黑袍服上,用絲線繡成的五爪金龍活靈活現,張牙舞爪仿佛要活活吃了自己。
“參見皇上!卑職……卑職……”少年倉皇慌張地跪下,此時他寒毛直立,因為太過於害怕竟不知為自己如何求情。而城樓上的士兵見皇帝親臨於此,也紛紛下跪朝他叩首。
這皇帝正是高延宗,原北齊安德王,他先前不顧還未退位的北齊後主,自己在危城即位,主守晉陽,改年號為元德昌。
高延宗淡漠地掃了一眼城門上的其他士兵,對著少年極其陰冷地道,“我們齊國正是因為有你這樣懦弱的士兵才會失去平陽,來人啊,將這少年拖下城門斬首,把首級掛於城門上,好給其他士兵看看,逃離戰場會有什麼後果!”
少年聞言,微帶稚氣的臉上破裂出極大的恐懼,他跪在地上胡亂磕著頭,顫抖著身子哭著求情,“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卑職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卑職是因為……”
他話還未說完,將軍段暢已拔出腰間長劍迅速地朝少年脖頸砍去,一霎時,鮮血四濺,少年還睜著雙眼的人頭滾落至地。
而段暢則一臉淡漠,他手持染血長劍,又將沾著少年鮮血的劍指向四周守城的官兵。
此刻他一襲戎裝,虎背熊腰,天然的沉穩幾乎要震懾住在場所有人,隻見他氣勢雄偉,聲音朗朗道,“如今聖上親臨此地,與我們共同對抗周軍!若是有誰再敢生出逃跑的念頭,隻會像這小兒一樣!”
說完,他極其幹脆利落地用劍挑起少年的頭,將頭拋向還駐紮著數萬北周大軍的城門外。而此刻還未到交戰的時候,那黑頭一扔下去,立即在城門外周軍的隊伍裏引起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