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幾生修得到梅花(一)(2 / 3)

還有那朝朝樓,是什麼東西?聽著就不像個好地方。

他微微皺眉,隻聽韓福向雲歇道:“公子說的哪裏話,咱們做的可是正經生意。聽公子的口音,您是外地人吧?小的剛才隻不過是怕耽誤二位公子的行程,若是公子有閑又不能放心,願意來朝朝樓裏坐一坐,親自查看一下,那小的也求之不得呀。”

雲歇回頭向江尋意笑道:“你瞧瞧,我可是好久沒有見過這麼識相的人了。”

江尋意聽韓福說的坦蕩,倒還真有三分懷疑是自己誤會了人家,聽雲歇這樣說輕笑了一下,回道:“倒也是。聽你說話而還能保持住風度,光憑這一條,我便要佩服他了。”

他說完以後,忽然感覺身後一個細細的聲音帶著顫音說了一句:“不能去。”

北風呼呼過耳,要不是修真之人五感靈敏,還真要把這句話給錯過去了,江尋意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少年,發覺他正在輕微地哆嗦著,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他於是抬手按上對方的肩膀,低聲道:“為什麼不能去?朝朝樓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直截了當地詢問,連點安慰和客套都沒有,長得也文文弱弱,然而搭在肩頭的手掌卻意外地傳來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道,仿佛一下子就可以感覺到,這個人值得依靠似的。

雲歇沒有回頭,卻若有所覺,微微側過身子,把正在說話的兩個人擋在身後,跟韓福東拉西扯起來。

少年不那麼害怕了,然而對方袖口傳來的幽微冷香還是讓他忍不住慚愧又緊張,話說的也結結巴巴的。

在他顛三倒四的敘述中,江尋意也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一開始神情發冷,到後麵卻是越來越古怪,一雙劍眉不由挑起,表情要笑不笑的樣子,瞟了眼雲歇的背影。

雲歇發揮特長,和韓福胡說八道了一會,忽然聽見身後的江尋意輕輕笑了一聲。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也忍不住跟著露出笑意來,對韓福道:“行,聽起來倒像是個風雅的地方,隻不過我家裏的事情可不是我做主,你等我問問啊。”

雲歇說著側頭道:“阿尋,你想去嗎?”

江尋意道:“不去。”

韓福:“......”

這人說話也太幹脆了。

他表情僵了僵,又堆起滿臉的笑容來:“二位公子若是事忙,小的也不敢耽誤,那就請公子把那孩子還過來吧。”

江尋意道:“不行。”

“......”韓福剛才還覺得雲歇這人說話難纏,然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他的好,下意識地看向雲歇,不料對方笑吟吟:“都說了我聽他的。他說不行,那就不行吧。”

韓福一口氣憋了半天,這時候實在有點上火。然而他見的人多了,像雲歇和江尋意這樣的,一身矜貴之氣做不得假,再加上江尋意掛的那把劍也拿不準是真家夥還是裝飾,因此也實在不想與之發生衝突,忍了忍還是道:“公子,您是不是剛才聽這個小畜生胡言亂語了什麼,對我們有了誤會?您有所不知,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打小生出來就是個藥罐子,拖累的全家都沒有好日子過,他爹娘為了他日子過的緊巴巴的,他大哥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這才一狠心把他賣到了我這裏......”

那少年怒道:“你胡說!我要回家問清楚,爹娘絕對不會不要我的!”

這是江尋意頭一次聽他大聲說話。

韓福平時教訓他慣了,見這小子剛出了門就敢頂撞自己,怒火立刻湧了上來,啐道:“我呸!還他媽做夢呢!你爹娘又不是傻子,有你大哥傳宗接代,哪個會稀罕你這個渾身是病的窩囊廢?像你這樣生來就是拖累人的雜種......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重重的耳光打斷了,這一巴掌用的力氣極大,韓福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張嘴竟吐出了兩枚牙齒,左眼疼的睜不開,沒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緊跟著的一腳踹出去老遠。

剛才一直笑容滿麵的雲歇突然翻臉,被韓福帶來的大漢們震驚無比,連過去扶他都忘記了,一時間誰也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雲歇還不解氣,又不好胡亂殺人,反手一掌拍在旁邊的樹上,那棵剛剛被他稱讚過的梅樹頓時斷成了兩截。

四下一片寂靜,一個大漢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雪地裏。

雲歇不理會別人,隻冷冷盯著地上的韓福,沉聲道:“今天給你個教訓,下次說話嘴巴放幹淨點!”

這手功夫一顯,什麼廢話也不必多說,剛才不肯罷休的護院們噤若寒蟬,片刻之間轉身都撤了個幹淨,可憐韓福連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挨揍都沒想清楚,就被人七手八腳的抬走了。

在韓福剛剛開口的時候,少年很明顯地感覺到那位俊俏的藍衣公子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移開了。他沒有勸自己憤怒的同伴,而是若無其事慢慢踱到那棵倒下的梅樹旁邊,彎腰將折斷的樹幹扶了起來。

下一刻,少年的眼睛瞪大了——他清晰地看到對方的手中升起一團綠色的光暈,那幽幽的色彩被托在白皙的掌心,像是生命與希望之光,如同涓涓細流一樣一點點滲入了樹幹之中,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一樹白梅重新煥發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