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路不知胡氏從哪兒聽說的這戶人家,他派人打聽過,彭英刁鑽潑辣,鄰裏都說她不好相處,倒是彭雄,從小就溫文儒雅,兄妹兩性子截然不同,彭雄是去年中的進士,上邊沒有人提拔,在翰林院的日子甚是清苦,即使他中了進士,為他說媒的媒人少之又少,一則礙於彭家窮,二則就是彭英了。
寧櫻在院子裏修剪枝葉,站在櫻樹旁,櫻樹長出葉子,打卷的葉子裏長了蟲,她讓金桂拿著剪刀將其剪了,以免蟲越來越多,聽了陶路的話,寧櫻一點不覺得奇怪,胡氏找兒媳回來本就為給她添堵的,自然是越潑辣的越好,最好能幫譚慎平奪過世子之位更好,她手握著剪刀,輕聲道,“夫人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陶路將內裏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能讓胡氏改變主意,無非重新有了人選,陶路回道,“夫人進宮和內務府的孫夫人,孫小姐今年十五了,正是適婚的年齡。”
寧櫻冷笑,胡氏打的算盤好,內務府辦的都是皇宮裏的差事,隨便一位大人背後都會牽扯出許多人,胡氏看中孫家的人,眼光不錯,可也要自己有那樣的能耐,“世子爺怎麼說?”
譚慎衍不讓她插手譚慎平的親事,但和孫家的這門親事,寧櫻無論無何都不會順著胡氏的意,孫家不是泛泛之輩,譚慎衍的處境本來就不太好,把孫家再牽扯進來,情況就更是複雜了。
“世子爺不在,奴才沒與他說,世子夫人,您瞧著......”他是管家,主子們的事情他沒有辦法做主,可胡氏擅自做主給孫夫人下了帖子,他留了心思將帖子攔下了,否則不會這時候來找寧櫻,“夫人給孫家下了帖子,被老奴攔下了,老奴來問問您的意思。”
寧櫻怔了怔,太後仙逝不到七日,胡氏敢大張旗鼓的下帖子請人來府裏賞花,是要把整個國公府賠進去不成?寧櫻握著剪刀哢嚓聲,樹葉掉落在地,她緩緩道,“回了夫人,說眼下不是好時機,過段時間再說吧。”想到什麼,她頓了頓,“和國公爺說說今日的事兒,讓國公爺做主。”
譚富堂心裏拎得清利害,胡氏打什麼主意昭然若揭,譚富堂不會由著她亂來的。
陶路稱是走了,寧櫻繼續找打著卷的葉子,依著年頭來看,今年說不準就會結櫻桃了,想想又紅又甜的櫻桃,她精神振奮,和金桂一邊閑聊一邊剪著,許久,陶路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震驚的消息,彭家的親事譚富堂不同意,孫家的他也不讚成,譚富堂給譚慎平挑的是京城外的人家,家世清白,知書達理。
“國公爺讓老奴清算好提親必備的禮,過些日子就上門為二爺提親。”胡氏暗中為譚慎平挑人家的時候,譚富堂沒閑著,譚富堂看中的是小戶人家的女兒,胡氏不答應,二人正鬧著呢,在譚慎平的親事上,胡氏不肯退步,不知會鬧到何種地步。
譚富堂該是看穿胡氏心思,不肯讓胡氏如願,她讓陶路著手準備,依著譚富堂的交代來,胡氏怎麼鬧事青竹院的事兒,和青湖院無關,譚富堂說一不二,胡氏再怎麼鬧也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得聽譚富堂的。
這幾日譚慎衍早出晚歸,寧櫻想和他說說這事兒也沒尋到機會,寧靜芳被送走了,榆錢留在黃氏身邊有奶娘照顧,三皇子也已離京,太後娘娘中毒之事,所有的證據指向皇後娘娘,宮裏情勢緊張,且暗中竄出來一群勢力,提議徹查太後中毒之事。
朝堂烏煙瘴氣,彈劾的折子滿天飛,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發了一通火,似是氣得不輕,隻因著又發生了一件事,五皇子在守靈回來的途中遇到劫匪,劫匪劫持了一村子百姓,五皇子當機立斷,以自己為誘餌換回一村百姓的命,和隨性的侍衛裏應外合,將劫匪窩端了,一時之間,五皇子名聲大噪,連著無人問津的容妃娘娘都冒出了頭。
皇後娘娘深居簡出,低調不少,皇後娘娘想張揚也無法,她所謀劃的一切都是為了三皇子,三皇子不在,她竹籃打水一場空,再算計下去,便宜的也是別人。
可能耐不住各方勢力,內務府對太後的死因毫無所察,皇上怒不可止,將徹查之事落到譚慎衍頭上,批準譚慎衍能隨時進宮,還賞賜了譚慎衍出入宮裏的令牌。
暮春時節,朝堂上的刀光劍影沒有丁點緩和的跡象,天氣漸暖,各處鳥語花香,生機盎然。
禦花園內,女子一襲素淨的百褶長裙,委委拖地,發簪上碧綠色的玉釵上,藍寶石雕刻的蘭花栩栩如生,她微微俯身,聲音清脆,“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怎一人在院子裏散步,臣妾陪娘娘說會話吧。”
皇後抬眉淡淡掃了眼來人,嘴裏不屑的輕哼了聲,近日朝堂劍拔弩張,是誰挑起來的不用多說,難怪三皇子一直勸她順其自然,她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後,不管誰做太子都越不過去她去,她卻總想搏一搏,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如何能眼睜睜看他和那個位子交錯而過,大皇子行事張揚,又占著長字,為了避免三皇子的風頭被他蓋住,她首先除掉的就是大皇子,又尋找機會除掉二皇子,奈何德妃防得緊,韓家不在京城,她找不到機會。
千算萬算,沒料到容妃能生出那等心思,皇後心下後悔,她若早日發現容妃的心思,哪有容妃的今天,皇後斜著眼,高高在上道,“妹妹有這個心是好的,近日五皇子得了聖上嘉獎,妹妹說不準能往上升一升。”
容妃輕輕一笑,算不得出眾的臉上現出一抹彩霞,刺了皇後一下,隻聽皇後話鋒一轉,道,“哎,說起來,還是妹妹有福,五皇子雖說有了封地卻遲遲不肯離京,哪像三皇子,固執已見,說聖上賞賜封地,算著年紀他就該離京了,不然的話,落到禦史台耳朵裏話不好聽。”
皇上明麵上誇容妃福氣好,實則損五皇子不懂規矩,有封地的皇子,成親後就該離京,五皇子借由被劫匪砍傷留在京城養傷,目的為何一眼就瞧得出來,想到這,皇後不給容妃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五皇子救了一村百姓是積德之事,留在京城養傷是理所應當的,誰讓聖上心裏隻有六皇子呢,六皇子生母可是從小照顧聖上的,衝著這份情義,不管聖上怎麼寵六皇子都是應該的,妹妹,你說呢?”
容妃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瞬,隨即抿著唇笑得更歡了,“姐姐說得是,明妃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
皇後打斷容妃的話,借故歎了口氣,“本宮聽說民間有句俗語,叫愛屋及烏,你說聖上對六皇子寵愛有加,怎麼明妃生前聖上卻甚少過問呢?冷落了那麼多年,委實奇怪。”
三皇子走之前給她留了信,皇後是看了信才氣暈過去的,這些年,她為了三皇子步步為營,到頭來三皇子讓她幫六皇子,提防容妃,她做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笑話,明妃什麼身份,生下來的六皇子如何能和他相提並論,三皇子再堅持一段時間,能齊家緩過氣來,又是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可三皇子什麼機會都不肯給她。
皇後氣了兩日,再看三皇子的信,隻覺得脊背生涼,容妃於她眼中是連明妃都不如的貨色,皇上寵幸明妃是看在陪伴的情分上,寵幸容妃則是機緣巧合,可默默無聞的容妃,手中的勢力竟然如此大了,同日,她收到齊家來信,其中晉州福州的金礦看似是她在背後作祟,受利的卻是容妃,她執管後宮多年,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明裏暗裏沒少給容妃找麻煩,但是都被容妃輕易的避過去了,然後就是五皇子救百姓有功,容妃又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皇後才恍然大悟,容妃韜光養晦修身養性,估計就等在這呢,大皇子被她除掉了,二皇子沒了韓家成不了事,三皇子前去了封地,人不在沒用,四皇子落下隱疾,康健的就剩下五皇子與六皇子,兩位生母身份低微,可容妃勝在她活著,娘家身份不高,但卻是老實本分的清白人家,而容妃自幼被賣進宮,娘家在哪兒都不知,文武百官不可能接受隨時會冒出不知名的親戚的六皇子繼承皇位的,五皇子的皇位,穩操勝券。
聯想多年來容妃的隱忍,皇後氣息不順,望著園子裏開了正豔的花兒,她語帶嘲諷,“有的事兒,我也是近日才琢磨過來,聖上嚴於律己,以身作則,好端端的,如何會莫名奇妙寵幸一個宮女,雖說聖上挑中誰是聖上的事兒,可一個時辰不到消息就鬧得沸沸揚揚還是少見,換作平日,本宮定會賜死那個宮女,聖上卻勸本宮給她一個身份,有的事兒,妹妹也明白,妥協了一回就有二回,故而,本宮知道聖上中意明妃時,為了討聖上歡喜,本宮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本來是兩件無關緊要的事兒,如今想來,其中卻透著端倪,畢竟,沒有妹妹的事情在前,明妃是成不了聖上的枕邊人的,說起來,六皇子能有現在的寵愛,還得謝謝妹妹你。”當時皇上臨幸了一個宮女,她心裏是氣憤的,可那段時間皇上為了容妃好言好語哄著,她就答應了,第二回,皇上提了明妃之事,她不想壞了二人的感情,尤其,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她就想讓明妃跟著皇上了,明妃沒答應,皇上也不肯。
因而,皇上與她提起時,她沒有怎麼反對,看了三皇子留給她的信後,她才明白了,自始至終,皇上心裏隻有明妃,皇上寵幸容妃不過是給明妃鋪路罷了,有了容妃的事情,後宮再多一個宮女出身的妃嬪不會惹人注意,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答應了皇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