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聲東擊西(3 / 3)

黃氏的確不知發生了什麼,見奶娘慌慌張張抱著十一回來,她懷裏的十一大哭不止,忍不住訓斥奶娘兩句,奶娘將十一給黃氏,說了外邊發生的事兒,冷汗淋漓,“三爺說您抱著十一少爺千萬別出去,聽聲音,像是官兵上門了。”

黃氏凝眉,“官兵來做什麼?”

外邊,秋水打聽回來消息,得知寧伯瑾他們被抓走了,黃氏才鄭重起來,問道,“來人是哪兒的人,京兆尹府還是刑部的?”譚慎衍為刑部尚書,若他下令抓人,勢必得了上邊消息,一定是寧伯瑾他們犯了什麼罪。

“都不是,聽說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太太,用不用給六小姐去信。”

黃氏細細回想了下近日寧伯瑾的動作,譚慎衍與她提及過寧伯瑾為人謹慎,大逆不道的事兒不敢做,外邊人送的字畫他都挑揀著收,就怕價值連城他收了壞事,連寧國忠都被抓走了,估計不是寧伯瑾做錯事兒了,她頓道,“給櫻娘說說吧,讓她打探下消息即可,別慌神。”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黃氏明白這個道理,即使寧府真的遭了難,她不想連累寧櫻。

秋水領命稱是,退出去,遇著寧成昭在外邊說有事見黃氏,秋水回頭通稟了聲,這才往外邊去了。

寧國忠貪汙之事,因有人在上邊為其周旋,皇上才沒定罪,如今鬧出死人的事,受過寧國忠好處的勳貴也不敢多言了,何況,他們看來,寧國忠任光祿寺卿他們得的好處上回償還清了,如今再牽扯進去,不知會怎樣,明哲保身才是正經。

寧櫻空閑下來,挑了兩個花樣子,準備為譚慎衍縫製件長袍,金桂挑開簾子,麵露慌張,但看譚慎衍也在,眉頭皺了起來,緩了緩步子,走向寧櫻,小聲說了寧伯瑾他們被抓之事,寧櫻一驚訝,手裏的針穿過繡花,刺入手指頭上,很快,白皙的指頭上起了小血滴,譚慎衍的臉色立即難看起來,“往後有什麼事情,等夫人停下來再說。”

金桂見狀,找手帕給寧櫻擦手,認錯道,“是奴婢思慮不周,還請小姐原諒。”

譚慎衍快一步捧起寧櫻的手,含在嘴裏吸允了下,眉目凝重,沒有一絲旖旎之色,弄得寧櫻一時忘記了說什麼,譚慎衍放下寧櫻的手,替她收了手裏的針線籃子,倪著金桂道,“往後別再讓我聽著“小姐”二字,國公府沒有小姐,隻有世子夫人。”

寧櫻嫁給她快一年了,身邊的奶娘丫鬟仍稱呼她為小姐,他不滿多時,礙著寧櫻沒吭聲,此刻聽到金桂的話,不滿更甚。

金桂惴惴不安,點了點頭,慢慢退了出去,遞話的人有兩撥,一個是寧成昭派來的,一個是熊伯,黃氏身邊的人。

“我沒事,你嚇金桂做什麼,你不是說稱呼不重要嗎?怎麼又開始計較起來了?”寧櫻拿手帕擦了擦手指,垂下手,以免譚慎衍見著又流血不痛快,她看著譚慎衍,“父親他們犯了何事?”

“我整日在府裏,如何知寧府的事兒,刑部沒有收到消息,想來皇上派其他人做的,你坐著,我出門瞧瞧。”譚慎衍的心思不在京城,寧府的事兒他真不知道。

寧府也就寧國忠那點事兒再沒其他,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他叫來福昌,讓福昌去打探,自己去了刑部,白鷺被他關押在其他地方,刑部裏的人是找人頂替的,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霸,譚慎衍命人將他押出來,裝模作樣的拷問一番,有讓人押回牢房,翻閱了下卷宗,白鷺家世清白,沒有可疑之處,嫣紅是譚媛媛院子裏的人,譚媛媛說嫣紅是當初白鷺給她挑的,譚媛媛不喜歡嫣紅伺候,甚少過問嫣紅的事兒。

等人的時候他瞅了眼天色,樹梢的蟬鳴聲透過院牆傳了進來,監牢裏的人都聽到了,心裏不由得奇怪,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譚慎衍闔上卷宗走了出去,幾人麵麵相覷,暗道,莫不是外邊的蟬鳴打斷了譚慎衍思路,譚慎衍質問衙門裏的人去了?

譚慎衍喜歡在監牢翻閱卷宗就是喜歡監牢清靜,譚慎衍處理公務,監牢裏的獄犯安安靜靜睡覺,不敢露出丁點響動,否則,擾了譚慎衍辦公,吃苦的就是他們了。

走出監牢,譚慎衍放慢了腳步,守門的獄卒躬身作揖,院子裏是灑掃的衙差,譚慎衍瞅了眼,不疾不徐的朝前邊衙門走,轉過拐角,拿著掃帚的衙差忽然走了過來,低著頭,譚慎衍停下來理了理袖子,忽然,一片樹葉滑落,恰巧落入他手上,他漫不經心的握住,繼續朝前邊走。

福榮駕著馬車候在門口,他比譚慎衍先聽到那聲蟬鳴,心知出了事兒,先駕著馬車出來,果不其然,很快譚慎衍就出來了,福榮躬身行禮,說了寧府的事兒,傳信的人隻說了寧伯瑾他們被抓走,具體緣由不清楚。

“齊老侯爺的意思,羅指揮帶人上門抓的人,福昌那邊沒有消息回來。”

譚慎衍點頭,坐上馬車,攤開手上的樹葉,上邊隻有兩句話,“三皇子被軟禁,皇後寢宮有變。”

他打量過給他遞信的人,身形瘦弱,不是刑部衙門的人,身上穿的是衙差的服飾,露出的一小截衣衫是宮裏的料子,宮裏等級嚴格,太監有自己的服飾,那人的衣料不是上等的料子,即使在宮裏,等級也不高,該是有人讓他代為傳話。

他撕碎樹葉,思索其皇後娘娘來,早些年皇後娘娘對明妃娘娘下毒便惹了皇上厭棄,皇後娘娘心裏怕是猜到皇上心底的人是誰,三皇子不沾朝堂之事,無心皇位,多年來隨心散漫,老國公在的時候,他和老國公討論過,三皇子約莫清楚皇後娘娘做的事兒,心存愧疚,早早將自己從奪嫡之爭上摘清了去。

宮裏的秘辛外邊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明妃娘娘在六皇子後還懷過一個孩子,被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撞倒小產流掉了,且明妃娘娘虧了身子,一輩子都懷不上了,那會皇上有意廢後,被明妃娘娘攔住了。

六皇子小時候,受到的算計更是數不勝數,明妃娘娘明白是皇上太過寵愛她們母子的緣故,為了六皇子,她漸漸遠了皇上,皇上知道明妃娘娘的用意後,開始在後宮雨露均沾,轉移眾人的視線。

明妃娘娘不怎麼受寵了,還是沒逃過毒爪。

皇上也曾對他說過,皇後娘娘若是個識時務的,往後六皇子繼位,賞一丈白綾了事,不牽扯三皇子和承恩侯府,若皇後娘娘生出其他心思,三皇子乃至承恩侯府,皇上都不會放過。

三皇子被軟禁,不可能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是皇後娘娘了,皇後娘娘想造反不成?

念及此,他叮囑福榮,“進宮。”

金鑾殿上,內閣閣老,五部尚書,五部侍郎以及大理寺少卿皆在,寧國忠在任職光祿寺卿時害死了人,寧伯庸賄賂大臣,買賣官職,結黨營私,其罪當誅。

至於寧伯信和寧伯瑾,二人同樣是朝中大臣,哪怕丁憂在家,寧伯庸做的事兒他們也有份,兄弟手足,三人合謀。

譚慎衍到的時候,戶部陸放正列舉寧伯庸的罪名,譚慎衍眉色淡淡,上前給皇上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陸放見著他,目光閃爍了下,隨即挺直了脊背,狀似嘲笑了聲,“譚尚書來得可真快,是給你嶽父洗刷罪名的呢,還是擔心東窗事發急匆匆趕來先發製人?”

寧府幾人,官職最高的不過正三品官員,寧伯瑾的官職如何得來的,朝野上下沒有不知道的,說起來,還是禮部尚書在皇上跟前求來的,禮部尚書和寧伯瑾無親無故,怎麼願意幫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分明是收了譚慎衍好處。

總而言之,幾人認定譚慎衍才是寧府背後的人,寧伯庸他們不過是傀儡罷了。

譚慎衍斜著眼,掃了眼陸放,輕輕吐出兩個字,“蠢貨。”

陸放的年紀都能當譚慎衍父親了,被譚慎衍罵蠢貨,頓時紅了臉,雙手作揖,要皇上為他做主。

“陸大人記著我今日說的話,來日恍然大悟,記得來我府上負荊請罪,我原諒你的胡亂猜疑。”話完,譚慎衍看著上首的皇上,“不知微臣嶽父所犯何事。”

陸放氣得麵紅耳赤,不成想譚慎衍敢質問皇上,“皇上您瞧瞧他,心浮氣躁,坐上尚書的位子就以為自己隻手遮天,金鑾殿上,連您都不放在眼裏。”

“陸愛卿嚴重了,慎衍這孩子也是關心他嶽父,重情重義,何乃不把朕放眼裏一說?”皇上將手裏的折子給身側宮人,宮人遞給譚慎衍,譚慎衍看了兩眼,沒再說話。

陸放不由得得意起來,原本他是想結交譚慎衍的,誰知譚慎衍愛搭理不搭理的,他和柳府結親,凡事自然向著柳府。

“關於寧老爺的事兒,微臣不予置評,隻是,事情過去了又被人重新翻出來,當時接手此事的大理寺,中間先後有清寧侯,承恩侯,順親王出來為寧老爺說情,皇上才留住其一條命,如今翻出來......微臣隻聽說過含冤翻案的,沒聽說過這種,定罪兩年後覺得罪名輕了重新定罪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往後朝野風氣都這樣,刑部和大理寺也沒用處了,隻需要稟了內閣,叫上六部尚書和侍郎,逼著皇上重新定罪即可......”譚慎衍語帶嘲諷,嘴角掛著譏笑,鬧得陸放麵上更是紅白相接。

“放肆,身為刑部尚書本該以身作則,怎可在皇上跟前冷嘲熱諷,我瞧著譚家是愈發沒個規矩了。”說話的是內閣首輔,紹興,為人剛正不阿,鐵麵無私,性子直來直去,年輕那會頗有幾分名聲,現在嘛,被人心迷了眼,好心辦了幾件壞事。

譚慎衍低著頭,嘴角笑意不減,“紹閣咆哮金鑾殿,這規矩,委實令下官佩服。”

“你......”

“寧愛卿的事情朕已定罪,你們是要抗旨嗎?”皇上瞪著紹興,心裏窩著火,譚慎衍說的沒錯,今日的事兒他是被逼無奈,內閣和五部大臣都來了,狀告寧伯庸結黨營私,又將寧國忠早先的事兒翻出來,他想不計較都不行,他是說一不二的帝王,他下的決定,由不得人忤逆。

至於寧伯庸,皇上擺手道,“是非黑白,交給三司會審,沒事的話眾愛卿先退下,譚愛卿留下。”

這心思,偏袒到陰溝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