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是月姨娘告訴她的,月姨娘眼中的寧伯瑾千好萬好,誰都比不上,言語間踩著寧伯庸一頭。
夫妻兩說了會話,譚慎衍手又不規矩起來,寧櫻在這方麵素來勢弱,掙紮沒多久隻得由著他去了,且成親這些日子,她也琢磨些門道來,知道怎麼讓自己舒服。
花草凋零,秋的氣息愈發重了。
寧櫻手裏頭事情忙完了,心裏放鬆不少,先苦後甜,聞媽媽說的一點沒錯。
和寧櫻同樣輕鬆的還有寧伯瑾,他丁憂在家,整日幫著奶娘帶十一,白天抱著十一去二房院子找寧成昭,兩個當父親的坐一塊,話題離不開孩子,十一五個月大了,白白淨淨甚是討人喜歡,寧伯瑾縱容他,但有的事情堅決不肯由著他,孩子的性子要從嬰兒抓起,寧伯瑾對十一寄予厚望,生怕十一性子養歪了。
十一瞧著茶幾上的杯子顏色亮麗,伸手要抓,被寧伯瑾按住了,寧伯瑾先是小聲的解釋,“是茶杯,喝茶用的,容易打碎,讓奶娘換個其他的。”
十一不聽,奶娘遞過來的撥浪鼓不肯要,就是瞧上那個杯子了,寧伯瑾抱起他,手在他小手上拍了兩下,語氣沉重下來,“不聽話挨手板子。”
不知十一是聽懂了還是其他,立即規矩下來,寧成昭抱著平安,勸寧伯瑾別太嚴厲了,杯子是劉足金送來的,有兩套,“十一弟喜歡,待會我讓金順送一套去梧桐院,老國公一周年祭日,我們可要去?”
武國公府地位顯赫,他們守孝期間,去的話不太好,尤其,老國公的祭日,去的人肯定全是京城的達官顯貴,他們如今身無官職且有孝在身,去了容易惹人笑話。
寧伯瑾抱著十一,拿過奶娘手裏的鈴鐺,輕輕晃著,和寧成昭道,“我明日給櫻娘去信,老國公的祭日我們就不去了,你和你媳婦代表寧府去,府裏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大伯想做譚世子第二,你五妹妹蹦噠得厲害,櫻娘在國公府不容易,咱幫不上忙,別給她添亂。”
寧成昭明白寧伯瑾話裏“譚世子第二”是什麼意思,寧伯庸有心複出,學譚慎衍在丁憂期間謀一個官職,到處奔走,奈何戶部陸放是柳府親家,壓著他一頭,寧伯庸最後謀劃的事情估計不成。
“大伯素來是最內斂穩重的,這兩年愈發沉不住氣了。”寧成昭無意說寧伯庸壞話,隻是寧伯庸做的事兒傳出去丟臉,譚慎衍守孝能任職,是刑部事情多,皇上點了頭的,禦史台彈劾譚慎衍的折子數不勝數,但皇上照樣重用譚慎衍,還訓斥禦史台的人一通,袒護之心溢於言表,其實皇上不止袒護譚慎衍,前兩年譚富堂出事,皇上不也沒下令抄家,隻沒收了譚富堂貪汙的銀兩,把京郊大營的兵權給了譚慎衍?
放眼整個朝堂,就寧成昭所知,皇上還沒偏袒過誰,除了譚家。
“三叔,皇上和譚家是不是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淵源?”老國公戰功顯赫,為朝廷平定四方不假,但京城裏武將多,細數那些公爵侯府,手裏的爵位誰不是靠著命拚出來的?
皇上對譚家的態度,的確太不一樣了。
好在老國公心思清明,不然的話,皇上縱容的態度就是養虎為患。
寧伯瑾皺了皺眉,其中細節他也不知,皇上看在老國公的份上才偏袒譚家的吧,畢竟,沒有老國公,就沒有皇上的今天。
“伴君如伴虎,慎衍為皇上效命,官職越高,壓力越大,瞧著朝堂彈劾他的奏折就知道了。”
寧成昭想想,除了老國公,沒準就是譚慎衍年少有為,入了皇上的眼了。至於其他,寧成昭想不明白,和寧伯瑾說起另一件事,“朝堂立儲的折子越來越多,三皇子人心所向,不知皇上還有何打算,我們在府裏也好,我年輕,其中的門道懂得不多,我瞧著,皇上還有其他心思。”
寧成昭更顯說的是六皇子的事兒,六皇子來過寧府,關係和譚慎衍不錯,沒料到被譚慎衍差點送入監牢,譚慎衍辦事無跡可尋,其心思深不可測,寧成昭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寧伯瑾沉默下來,苟誌去福州的文書下來了,寧靜芸懷著身孕,苟誌求了吏部明年任職,吏部答應了,聽苟誌的意思,去福州是譚慎衍的意思,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兒苟誌簡單說了下,可寧伯瑾覺得譚慎衍有其他目的,是什麼,他隱隱有所察覺,但不敢說出來,有的話,心裏猜測是回事,說出來傳到外邊可是要招來殺身之禍的,在朝堂久了,他懂得其中利害,禍從口出,少說話多辦事才是生存之道,他勸寧成昭道,“你別想多了,我們手裏沒事兒,發生什麼也殃及不到我們。”
不成想,寧伯瑾的話說完不到半月,寧府就出事了。
老國公的周年祭日隻寧成昭和劉菲菲去了,幾個皇子也赫然在場,祭日宴轟動,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寧伯瑾好奇宴會上的事兒,抱著十一去找寧成昭聊天,整個寧府,和他意氣相投的隻有寧成昭,寧伯庸利欲熏心,寧伯信固執死板,至於寧成德他們,沒有入朝為官,空有一腔熱血和抱負,不懂為官之道,寧成昭能屈能伸,對許多事見解獨到,閑來無事,聊聊育兒經,談論下朝堂大事,日子不知多痛快。
他剛走出梧桐院的垂花門,外邊傳來嘈雜聲,伴著哭天搶地的呼喊,寧伯瑾懷裏的十一嚇得麵色一怔,隨即放聲哭了起來,寧伯瑾將孩子交給身側的奶娘,叮囑道,“你抱著十一回去,別出來,攔著夫人,也不準夫人出來。”
他去過一趟北塞,心思敏銳了許多,這種聲音,想來是發生大事了,奶娘不敢耽誤,抱過十一就退了回去,十一的哭聲愈發大了,寧伯瑾理了理身上的聲胸前的衣襟,眉頭緊皺,疾步尋著聲音源頭走去。
穿過弄堂,就瞧著一幫身穿紫色長袍的官兵湧了上來,他麵不改色,質問為首之人道,“不知羅大人來我府上所謂何事,所謂先禮後兵,羅大人的做派未免太過了。”
丫鬟婆子被官兵推開,坐地哀嚎不已,哪怕是抄家,罪名還沒有定,哪有欺負人的道理?
羅淮安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負責京城治安,何時能光明正大帶人進府了?而且看對方的方向,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寧伯瑾自知最近待在家,沒出過門,如何把他們引來了?
“副指揮去請寧老爺了,有人狀告寧老爺在任職期間除了貪汙銀兩還有謀財害命,寧郎中結黨營私,你身為禮部侍郎也參與其中,多有得罪還請見諒。”話完,命人上前緝拿寧伯瑾,而不遠處,傳來女子震天的哭喊,寧伯瑾蹙了蹙眉,不動聲色避開了來人的手,沉聲道,“我自認行得端做得正,無愧於皇上,用不著你們押,我自己走。”
到了二門,見寧國忠和寧伯庸被人押著,寧伯信也沒能幸免,不遠處,柳氏眼眶泛紅的跟著,秦氏則雙手叉腰,尖著嗓門和人商量,“我家裏有錢,我兒媳娘家是皇商,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不是說官官相護嗎,你們要多少銀子,我都有。”
寧伯瑾心下無奈,五城兵馬司的人都驚動了,此事非同一般,秦氏的話不是擺明了賄賂官員嗎?傳到上邊,少不得給他們抹黑,他叫住秦氏,“二嫂,你說什麼呢,劉家是皇商,金山銀山也和寧家沒關係,你別頭暈亂說了。”
寧國忠老態龍鍾,貪汙之事對他的打擊大,反應大不如從前,聽著寧伯瑾的話,他才回過神,嗬斥秦氏道,“你胡言亂語什麼,還不趕緊回屋做自己的事兒?”
官商勾結的罪名壓下來,不止寧府,劉家也難逃其罪。
羅淮安眉目揚笑,不肯放過他們,“二夫人說的可是皇商可是劉家?劉家在晉州有金礦,手裏銀錢堆積如山......”
“二嫂,我寧府和劉家清清白白,你若亂說,別怪我寧府廟小,容不得你了。”寧伯瑾知道皇上最厭惡什麼,官商勾結易損朝廷根基,皇上是萬萬容不得的。
私底下往來是回事,被人擱到台麵上,就是抄家砍頭的大罪。
追上來的寧成昭聽著寧伯瑾的話,忙拉了秦氏回去,這件事突然,他正逗弄平安,聽到風聲讓人給寧櫻去信了,老夫人死後,他們安安分分守孝,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寧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後邊不知會如何呢。
秦氏本來心裏不太服氣,但看幾人皆義正言辭的望著自己,秦氏心知自己說錯了話,由寧成昭扶著,不肯多說。
羅淮安有要事在身,沒和秦氏磨嘴皮子,帶著人走了,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腿軟的蹲坐在地方,淚流滿麵,秦氏見他們出了門,整個身子一晃,差點摔了下去,好在寧成昭扶著,沒丟臉。
雙手顫抖的搭著寧成昭手臂,害怕道,“老大,老大,你爹他們是怎麼了?”
寧成昭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皇上辦案,沒驚動刑部和大理寺說不過去,他看向邊上神思恍惚的柳氏,心下一沉,這些日子,他們沒出門,寧伯庸可是沒閑著,如果寧伯庸在外鬧出什麼事兒,連累整個寧府也說不準,當即,他問道,“大伯母,大伯父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寧伯庸野心勃勃,寧伯瑾剛入禮部那會,寧伯庸心態還算平穩,等他自己去了戶部,行事作風愈發就不太一樣了,急功近利,自私了許多,他理解寧伯庸的心情,在寧府,寧國忠對他寄予厚望,當成寧府的頂梁柱教導,結果被不務正業的寧伯瑾搶了先,他不奮起直追,待寧伯瑾坐穩了,他們都該避讓,沒準還會外放。
朝廷不允許一府獨大,寧伯瑾升上去了,寧府的其他人勢必要避開的,哪怕是他,想要在朝堂嶄露頭角,也要等寧伯瑾辭官後。
這是朝廷的規矩。
柳氏看了寧成昭一眼,身子微微哆嗦著,強穩住心神,不明所以道,“你大伯父能忙什麼?外邊幾個好友約他出門聊聊天罷了,成昭,你是府裏的長子,眼下的事情隻有靠你了,你快去和譚世子說聲,他不是刑部尚書嗎?讓他把你大伯父他們放出來。”
柳氏目光閃爍,尾音打顫,寧成昭直覺有事,扶著秦氏,沒回柳氏的話,“娘,您先回屋歇著,我去梧桐院瞧瞧三嬸,三嬸隻怕剛聽到消息,不知發生了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