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的你擔心什麼,你別想多了,好好顧著自己的身體,我一個大男人要你操什麼心,你別想東想西的。”苟誌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扶著她躺下,掀過被子為她蓋上,轉過身,才見著寧櫻她們站在門口,怔了下,窘然道,“六妹妹來了,進屋陪你姐姐說會話,我去廚房給她做兩樣點心。”
寧靜芸在昆州的時候就愛吃他做的點心,君子遠庖禦廚,在昆州那樣的地方他不下廚沒法子,吳媽媽在的時候吳媽媽做,吳媽媽走了,寧靜芸茶不思飯不想,他試著做了回,倒是讓寧靜芸開心,因而時不時他便會下廚為她兩眼點心,有時候是給她下麵,他吃著味道一般,不知怎麼,寧靜芸就說好吃,不過隻要寧靜芸高興,他下廚倒沒什麼不妥。
寧靜雅和寧靜芳眼裏盡是訝異,看寧櫻麵不改色,像早就知道苟誌會下廚似的,二人收了心思,側身讓苟誌出了屋。
床榻上,寧靜芸的臉有些發白,黃氏一臉擔憂,寧櫻簡單問了兩句,黃氏讓她別擔憂,倒是寧靜芸,嚶嚶哭了起來,“六妹妹,你也瞧見如今我和你姐夫的情形了,他是個有抱負的,在昆州城,人人見著他都要喚一聲青天大老爺,得知我們回京,身後追隨的百姓走了不下十裏路,原以為你姐夫回京後能升官,誰成想,回來這麼久了吏部任職的文書都沒有下來,我和你姐夫住在喜鵲胡同拐角二進的宅子裏,不是娘貼補了些銀子,我和你姐夫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姐夫心係百姓,當日昆州城重建,你姐夫把他手裏的銀錢全買了糧食和磚瓦,大公無私幫了百姓,自己一點好處沒撈到。”
寧靜芸撐著身子坐起來,凝視著寧櫻桃麵粉腮的臉頰,眼露羨慕,繼續道,“我知道譚世子任刑部尚書了,且青岩侯府晉升為武國公府,你和譚世子感情好,你能不能讓他在皇上跟前為你姐夫美言幾句。”
寧靜芸心裏門清著,她能讓寧櫻喚一聲苟誌姐夫,自己卻不敢喚譚慎衍妹夫的,她回京後見過卓嬌,卓嬌的日子看似衣食無憂,實則如行屍走肉,偏偏,卓嬌相公還是刑部的郎中,譚慎衍壓在他上邊,卓嬌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好,再劍庸關的時候,譚慎衍隻差沒殺了自己,她萬萬不敢招惹譚慎衍,如今說出這番話,也是望寧櫻看在苟誌的份上幫他一把罷了。
夫榮妻榮,再努力也抵不過嫁給個有權有勢的相公,這話在寧櫻身上彰顯得淋漓盡致,否則,以寧府的家世,寧櫻頂多嫁個三品官員的兒子,哪有現在享樂的生活?
婆母是後母,不用晨昏定省,公公和相公向著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全京城上下都巴結討好,哪像她,奔波操勞,看不見將來。
寧櫻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寧靜芸,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這種話,換做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的,寧櫻想了想,道,“五姐姐高看我了,你回京有些時日了,禦史台彈劾世子的折子都堆積如山了,世子愁眉不展不知怎麼應對呢,姐夫的忙,他估計愛莫能助。”
寧靜雅和寧靜芳對視一眼,覺得她們留下不合適宜,寧櫻和寧靜芳畢竟是親姐妹,人一家人說話,她們在邊上聽著不太好,於是提出告辭,黃氏沒想到寧靜芸會忽然說起這事兒,寧伯瑾和她說過,苟誌回京是要升官的,結果吏部遲遲沒動靜,苟誌和寧靜芸住在她們旁邊街,也屬於喜鵲胡同,苟誌身上銀兩不夠,想租賃下來先住著,她覺得不劃算,租不如買,借了些錢給苟誌,讓他把宅子買下來,苟誌心有抱負,不會收她的銀子,黃氏心裏清楚,也沒多想,苟誌給她借條她也收著了。
聽寧靜芸的口吻,像是她花錢為她們買的宅子似的,心沉了沉,勸寧靜芸道,“誌兒做什麼心裏明白,你別操心,過幾日,讓你父親幫你問問,你別想太多。”
寧靜芸抿了抿唇,垂著眼瞼,眼淚順著眼角落下,她委屈的擦了擦,不肯說話,黃氏心底無奈,朝寧櫻擺手,“你和靜雅她們說說話,我陪著你姐姐就好了。”
寧靜芸急功近利,譚慎衍近日官司纏身自顧不暇,如何敢沾苟誌的事兒,如果有心人彈劾他結黨營私,譚慎衍怎麼辦?
比起寧府,國公府更是盤根錯節,黃氏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譚慎衍牽扯進來。
寧櫻心中冷笑,以寧靜芸的厚臉皮,今日她不給個答複,來日能鬧到國公府來,那才是丟臉的事兒,她在桌前的凳子坐下,示意寧靜彤也坐,冷冷的看著寧靜芸,嘲諷道,“五姐姐以為我憑什麼幫你?姐夫不是利欲熏心的人,即使沒有升職,他也能安之若素,你急不可耐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吧,覺得姐夫官職低丟臉了?這樣的話整日在家被出門就好了,不和人打交道就不用看人臉色了,這麼淺顯的道理你不懂?”
寧靜芸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不敢相信那番話是從寧櫻嘴裏說出來的,但寧櫻鐵了心要和她撕破臉,戳破她的心思道,“怎麼了,以為娘在場,你懷著身孕,娘會幫你勸我遞個話?寧靜芸,不是隻有你才有腦子,我就奇了怪了,算著日子,在昆州的時候你就懷孕了,頭三個月最是危險,你卻不辭辛苦的趕回京,其中為了什麼你心裏明白,你有膽子自己去世子麵前說,沒膽子就安分守己過日子,不用設計我,我離開劍庸關的時候就把話說清楚了,往後你的事情和我無關,你過得好是你的事兒我不會沾半分你的光,你過得不好也是你自己作的,更和我無關。”
黃氏知道寧靜芸在劍庸關說了些寒心的話,沒想到兩姐妹關係如履薄冰成這樣子,她緊了緊懷裏的十一,唇抿成了一條線,沉默不言。
寧靜芸卻哭得更厲害了,梨花帶雨道,“六妹妹誤會了,在劍庸關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一直想找機會給你道歉來著,但國公府什麼門第,我貿然上門,門口的侍衛隻當我是瘋子,我懷著孩子,不敢拿孩子的事情開玩笑,才沒上門找你的。”
“我沒你口齒伶俐,你怎麼說是你的事兒,我這人就這樣子,你說我嫌貧愛富看不起人也好,說我飛上枝頭變鳳凰不理會昔日姐妹也罷,你的事兒我愛莫能助,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走了。”寧櫻牽起寧靜彤的手,朝外邊走了,寧靜彤仰頭看了眼寧櫻,心下佩服,“六姐姐真厲害。”
剛走出落日院的門,就見一抹墨色筆挺的身影繞過假山走了過來,寧櫻拉了拉寧靜彤的手,若有所思道,“看見沒,他才是個厲害的。”
寧靜彤縮了縮脖子,鬆開了寧櫻,她這個六姐夫的確不太好相處,不隻自己連父親都怕他。
寧櫻瞧寧靜彤嚇得不輕,待譚慎衍到了跟前,忍不住打趣道,“瞧你把彤妹妹嚇得都不敢聲牽我了,你怎麼來了?”
譚慎衍見寧櫻氣色不錯,心底鬆了口氣,直言不諱道,“怕你受氣,給你撐腰來了。”
寧櫻鄙夷,“我還用得著你撐腰?中午沒喝酒?”譚慎衍靠近,她沒聞到酒氣,心裏不由得納悶,以劉足金的性子,不可能不勸譚慎衍喝酒,他是怎麼全身而退的?
譚慎衍搖了搖頭,彎腰和寧靜彤說話,“我和你六姐姐回去了,十一百日宴再過來,到時姐夫送你份大禮,你找你姨娘去吧。”
寧靜彤頓時笑開了花,譚慎衍給她的禮都是些貴重首飾,月姨娘說往後等她出嫁,有那些當嫁妝,夫家能高看她一眼,她知道要巴結好眼前的姐夫,不由得將屋子裏寧櫻的話轉述了番,說到後邊有些喘氣了,“六姐夫別擔心六姐姐,我瞧著六姐姐可厲害了,五姐姐無言以對,一個勁的哭呢。”
譚慎衍失笑,讓丫鬟領著寧靜彤下去,和寧櫻往外邊走,“我應了你的話何時食言過,滴酒未沾。”
“那劉叔和父親他們呢?”劉足金性子寬厚,她起初劉老爺劉老爺的喊,劉足金覺得見外,無論如何要她喊聲劉叔,連喊一次五千兩的話都說出來了,劉家財大氣粗,寧櫻卻不太好意思收。
“被小廝扶回屋睡了,走吧,我們也回了,估摸著時辰,他們傍晚才會醒呢。”
寧櫻心下好奇,劉足金酒量好,他都喝醉了,寧伯瑾他們該是什麼情形?她以為譚慎衍沒喝酒是拿身份壓著,在場的人,除非譚慎衍自己願意,否則沒人敢逼著他喝酒,他不喝,誰都不敢多言。誰知,回到青湖院,譚慎衍才說劉足金在敬他酒之前就喝醉了,寧伯瑾寧伯庸他們也沒能幸免。
“不會有人在酒裏下毒了吧?”
“你想什麼呢,那可不是毒,是薛叔自己泡的藥酒,在外邊千金難求呢,常人三杯就倒了,那個劉老爺堅持到五杯,酒量確實不錯。”譚慎衍褪下外間的衣衫,聽寧櫻問他,“那你能喝幾杯?”
譚慎衍挑眉,“七杯吧。”
“你就吹吧,那天和劉叔拚酒你可醉得一塌糊塗,劉叔五杯就醉了,你能堅持七杯?”寧櫻擺明了不信,吩咐金桂端水進屋她洗漱,隨口問起苟誌的事情來。
她不幫寧靜芸是真的,此番問純屬好奇。
譚慎衍失笑,他當日喝醉乃他們輪番上陣,他喝高了,腦子裏還有些意識,劉足金可是被人抬著下去的。
“皇上有意讓苟誌進六部,看苟誌的意思好像不太樂意。”京城水深,足智謀略勝過政績,苟誌隻想安安分分為老百姓做事,不想留在京城和人明爭暗鬥,這樣子的人,還真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