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成昭性子穩重,劉足金給寧成昭銀子本是好意,但寧成昭抹不開麵子,覺得拿劉家的銀錢不好意思,勸劉足金好幾回了,劉足金嘴巴上應得好好的,轉頭該怎麼做還怎麼做。
寧櫻大致能想到劉足金揮金如土的情形,她和譚慎衍成親,劉家送了十台嫁妝,實打實的金飾,金光閃閃,價值不菲,她也沒尋著機會戴。
“心寬體胖,劉叔不是個斤斤計較的。”商人重利,劉足金想巴結寧府不假,但若不是劉菲菲的緣故,劉足金不可能對寧成昭和寧府如此上心,有自己的打算其中也夾雜了真心,劉足金為人爽快,直來直去,這點倒是難得的。
黃氏點了點頭,穿過弄堂,進了梧桐院的大門,寧櫻才小聲問起老夫人中毒之事,十之□□是黃氏做的,早先吳媽媽就暗示過她,寧櫻明白,黃氏隱忍不發是怕拖累她的名聲,她嫁了人,黃氏心裏沒了顧忌,該和老夫人清算的賬一筆不會落下。
黃氏歎氣,“娘就猜到你知道這事兒會回來。”話完,轉身看了眼身後的譚慎衍,譚慎衍會意,拱手道,“娘和櫻娘回屋說會兒話,我去書房坐會兒。”
“成昭在,我讓丫鬟過去請他了,你們一起有話說,”男女有別,寧伯瑾又不在,黃氏又有話和寧櫻說,譚慎衍在不太方便,寧成昭過來招待譚慎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見譚慎衍轉身走了,黃氏才收回了視線,譚慎衍待寧櫻好,聞媽媽都和她說了,女兒女婿感情和睦,黃氏沒什麼好擔心的,榮溪園那位不過咎由自取,思忖半晌,黃氏把回京途中她們中毒的事情說了,老夫人藥石罔顧,活不了多久了,她即使和老夫人關係不好,如今懷著身孕,誰會懷疑到她頭上?聲
老夫人可能有所察,但誰會信她的話?黃氏不怕老夫人說出來。
寧櫻一臉錯愕,少許,臉上恢複的平靜,早先吳媽媽和她說過些事兒,她沒往深處想,以為黃氏最恨的是老夫人把寧靜芸養歪了,沒料到這事兒才是源頭,回京後她發現黃氏對榮溪園的態度太溫順了,一改上輩子的態度,吳媽媽告訴她黃氏是不想牽連其他人,寧櫻就猜到寧府會出事,隻是,沒想到,黃氏會直接對老夫人下毒,傳出去,可是砍頭的大罪。
“你別害怕,即使被抓住了,娘不怕,當年她連同竹姨娘陷害我,我苦於找不到證據,不得不離開,本以為如她的意她也該氣消了,她竟然暗地下毒毒害我們。”黃氏當時萬念俱灰,她不怕死,可是想起老夫人連寧櫻都不放過,這口氣,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大女兒被她養歪了,小女兒差點死了。
女為母則強,她若睜隻眼閉隻眼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後,誰都敢欺負她,欺負寧櫻。
這點,是她當娘的最不能忍受的,沒有人,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從鬼門關走了圈無動於衷。
寧櫻覺得哪兒不對勁,問道,“回京途中?可是娘咳嗽的那幾日?”黃氏咳嗽得厲害,她以為黃氏得了風寒,久久不愈,是中毒了嗎?
黃氏沒發現寧櫻神色有異,兀自道,“可不就是?你照顧我,身子不太好,跟著咳嗽了幾日,原以為你被我過了病氣才咳嗽的,我沒往中毒的方向想,不隻是我們,秋水和吳媽媽也中毒了,但她們輪流服侍,毒素不深,熊伯上了年紀,中毒的反應明顯,回府後我手裏頭事情多,想起問熊伯的病情時,小太醫已經暗中給熊伯服了解藥,我沒有多想,若不是我問小太醫,小太醫隻怕不會說實話。”
黃氏能體諒薛墨的難處,說出來是寧府的醜聞,薛墨不想牽扯進來也是情有可原。
寧櫻皺眉,“不對。”
如果她和黃氏咳嗽是中毒的反應,那上輩子呢?上輩子,她和黃氏咳血,掉發,瘦骨嶙峋,豈不是並非憂慮過重的關係?
黃氏見她有點不能接受,眼底冷意更甚,不是薛墨,她自己都不相信老夫人會給她下毒,薛墨說她和寧櫻體內的毒素積壓多年,早就中毒了,隻是不顯,回京途中,不知是何原因加重了病情,不及時診治,再過不久,她和寧櫻都會沒命。
“你別想多了,娘與你說不是讓你擔心,有的事兒,你心裏有個底就好,當不知情,你纏著吳媽媽打聽,娘都知道。”若是可以,她寧肯寧櫻不知情,無憂無慮的活著,她是個惡毒的人,沒有為寧櫻做好榜樣,賢妻良母,她一眼都沒辦到。
“娘。”寧櫻緊緊蹙著眉頭,她不敢想象,她和黃氏上輩子的死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她總以為,黃氏是勞累過度,思慮過重,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才會掉頭發,她想起翠翠最後來看她時,說的那句她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她心裏是認可那個說法的,否則,為何她和黃氏的死狀一模一樣,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中毒的關係。
薛墨為她診脈,並沒提及中毒二字。
她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隻能一聲一聲喊著娘。
“娘在呢,你別擔心,她奈何不了我,你嫁了人,操持老國公的喪事,大家都稱讚你秀外慧中,進退有度,你和慎衍好好過日子,府裏的事兒有娘呢。”黃氏的手落在寧櫻鬢角,想到她差點沒了這個女兒,心裏就一陣後怕。
好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寧櫻魂不守舍的坐在南邊架子床上,抱著秋水遞過來的手爐,眼神一動不動,良久才抬頭,定定的望著繡架前的黃氏,“娘,小太醫可說了是什麼毒?”
老夫人毒害她們,有眼下算咎由自取,她忽然想起,在路上時,她嚷著要和佟媽媽換馬車,佟媽媽不答應,見著那輛馬車跟見著鬼似的,諱莫如深,想來,馬車有問題,佟媽媽一定知道什麼。
聽寧櫻問起這個,黃氏搖頭,繼續縫製手裏的襖子,輕聲道,“小太醫沒見過那種毒,娘沒追著問,事情都過去了,她不敢再下毒害人,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別想多了。”
寧櫻怎麼可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上輩子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但她和黃氏怎麼死的她還曆曆在目,如今夜裏仍然會咳嗽,沒想到,是老夫人下的毒手。老夫人真擔得起心如蛇蠍四個字了,黃氏和寧伯瑾年輕時感情好,夫妻兩有矛盾在所難免,而且,黃氏督促寧伯瑾考取功名是為了寧伯瑾好,可能黃氏的法子不當,寧伯瑾都沒說什麼,老夫人就趕著在一側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如此婆婆,全京城上下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當爹娘的,在孩子成親還過問孩子房裏的事兒本就不妥,婆婆給兒媳婦下毒,說出去,不隻是老夫人名聲盡毀,寧伯庸他們也別想為官了,有這樣的娘,寧伯庸他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老夫人做這件事情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東窗事發,幾個兒子如何在京城立足?
想來也是,連長孫親事都能算計的人,心裏除了自己怎麼可能有別人,老夫人有今日,怪不得別人。
“娘,你如今懷著身孕,好好養胎,剩下的事情別管了。”依著黃氏的性子,估計她和譚慎衍的親事定下黃氏就在算計這件事情了,寧櫻忽然想起黃氏對寧伯瑾的態度,是不是知道寧伯瑾會憎恨她,所以黃氏對寧伯瑾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感情二字最是傷人,不能和離,不得不湊一起過日子,不交付真心,最好。
黃氏沒有抬頭,手裏的動作不停,聲音帶著輕快之意,“事情結束了,你別插手。”
黃氏最不忍的是連累兩個女兒,她最初的打算是毒害老夫人後,自己去家廟守著秘密過一輩子,可能寧櫻讓她再生個孩子的心思動搖了她,她改了主意,望著微微隆起的小腹,這個孩子,再晚些,估計就不能要了。
把事情說開,寧櫻心頭不顯輕鬆,反而沉重不少,若有機會,她真想質問老夫人為何要對她和黃氏下如此狠毒的手,但她清楚,她沒有機會了,老夫人昏迷了,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寧櫻和譚慎衍去榮溪園探望老夫人,隻有寧國忠在。
寧國忠老了許多,接二連三的打擊,再筆直的脊梁也彎了下來,柳氏和秦氏在屋裏侍疾,說了老夫人的病症,大夫來看過了,也就這幾日的事情,柳氏秦氏麵上悲戚,眼底卻沒有半點憂傷,秦氏沒忘記寧成昭被算計之事,對老夫人存著膈應,而柳氏則是擔心老夫人死後影響寧靜芳的親事,男子年紀大些說親沒什麼,寧靜芳等不得。
知道老夫人做的事兒,寧櫻麵上沒有一絲動容,和寧國忠說了會話,叮囑寧國忠保重身子就和譚慎衍回了,走到門口,身後的秦氏追上來,“小六,二伯母送送你們。”
走出榮溪園的門,秦氏打開話匣子道,“你祖父不讓你進屋是對的,你祖母瘦得厲害,往日多精明厲害的一個人,如今奄奄一息,可憐得很,但二伯母想到你祖母做的事兒,實在可憐不起她來,你大嫂是個好的,但想到她和你大哥被你祖母陷害,我心裏不是滋味,你祖母還妄圖把矛盾引到你大伯母身上,虧得我聰明了一回,不然鐵定是要和你大伯母拚個死活的,你說說,你祖母做的都是些什麼事兒?”
寧櫻挑眉,覺得秦氏話裏有話,眼瞅著過了寧香園,前邊的岔口就該和秦氏分開了,故而開門見山的問秦氏,“二伯母可是有話說?大哥在昆州幫了我許多,二伯母遇到麻煩,我不會推辭的。”
秦氏愛貪小便宜,為人貪婪,但劉菲菲進門後,處處捧著她,孝敬的金銀珠寶多,秦氏收斂了許多,人都有缺點,秦氏的這點缺點不足以她算計害人,寧伯瑾不在府裏,黃氏有個事情,她希望秦氏能幫襯一把,如果秦氏說的事情合情合理,她願意幫她,畢竟,寧成昭在昆州的確幫了她許多,不是假話。
“你祖母眼瞅著是不行了,你二伯守孝三年,你大哥也要回來守孝,朝堂風雲變幻,往後什麼情形誰說得準?二伯母是擔心你二伯的官職......”秦氏這幾日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寧伯庸也愁眉不展呢,秦氏讓寧伯信找寧伯庸商量,寧伯信不肯,寧伯庸去了戶部,常常早出晚歸,和他們生分了許多,秦氏想來想去,還是寧櫻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