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敢愛敢恨(3 / 3)

寧成昭失笑,“來了。”

房間裏有蟲子,夕花不知蟲子是哪兒來的,手背通紅,又疼又癢,寧靜芸聽說了後哪還敢留在房間裏,昨晚蚊嗡嗡不停,除了蟲子怕還有老鼠,想著寧靜芸惡心不已,隻得去馬車上待著,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她感覺渾身上下都癢,好似有螞蟻爬似的,驛丞大人送幾位離開時,看寧靜芸臉色慘白如紙,還好心提醒道,“五小姐臉色不太好看,用不用請大夫來瞧瞧?”

寧靜芸心口一陣惡心,在房間裏吐了回,這會兒肚子裏沒貨了,吐也吐不出來,她迫不及待的離開,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寧櫻走在身後,朝驛丞大人頷首道,“大人客氣了,姐姐沒什麼事兒。”

驛丞大人看寧櫻容色晶瑩如玉,清雅高華,舉手投足貴氣十足,愈發放低了姿態道,“哪裏的話......”

一路上,馬車又停了幾回,聞媽媽心裏略有抱怨,今日的事兒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因為什麼,虧吳媽媽還說寧靜芸改好了,明顯是陽奉陰違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寧靜芸能改好才有鬼呢。

當著寧櫻的麵她沒說寧靜芸不好,抿著唇,滿臉不悅,一眼就看得出來所謂何事,寧櫻反過來勸她道,“奶娘氣什麼,好好欣賞沿途的美景,放鬆心情多好,我心裏歡喜著呢。”

一行人慢悠悠朝著昆州方向走,九月底了還在昆州旁邊的欽州晃悠,聞媽媽也不抱怨了,跟著寧櫻,一路上買了不少好玩意,價格實惠,絲毫不比京城的遜色,聽寧成昭的話說再有兩日就到昆州了,一路南下,高大宏偉的建築被矮小的房屋取代,泛舊的泥牆,灰白的院牆,透著古老而陳舊的氣息,田地間勞作的有男有女,說說笑笑,嗓門很是嘹亮,哪怕在馬車裏,也能將對話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聞媽媽想到寧櫻說話時的大嗓門,“欽州人和蜀州人說話都喜歡拿嗓子喊?小姐可別沾染了這個習慣,大家閨秀,輕聲細語,笑不露齒是常態,您可別出京什麼都忘記了。”

寧櫻撩起簾子,望著田野裏勞作的男男女女,平生出一種親切感,“我打小說話聲音大,回京後刻意壓製著,蜀州沒那麼多講究,想來欽州也是,入鄉隨俗,如果在這種地方你還故作京城大戶人家小姐的矜持,會被人看不起的,何況,我說話素來都是這樣子的,奶娘可以問問吳媽媽。”

聞媽媽撇嘴,吳媽媽心向著寧靜芸,兩人間生了罅隙,她不想找吳媽媽說話,頓了頓,道,“那小姐注意著,別把嗓門喊破了,聲音是女子的第二張臉,重要著呢。”

“知道了,大哥說今日在欽州城轉轉,他給苟哥哥去信,明日再出發,你看著有什麼想買的盡量買,大嫂給了不少銀子呢。”寧成昭問她謄抄了份劉菲菲要的東西,想來是自己給劉菲菲買,她記不清寧成昭和劉菲菲上輩子夫妻感情如何,實際上,離開京城後,關於上輩子的很多事兒她都不記得了,她想,是不是生活久了,那些事兒自然而然就給忘記了。

聞媽媽探頭望著窗外,田野裏蔓延著收獲的喜悅,一路南下,見識多了,聞媽媽倒是覺得後宅中明爭暗鬥的夫人小姐有些矯情了,她們生來衣食無憂,養尊處優,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日子,整日爾虞我詐,試圖爭個高低,換到這種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為田地裏的莊稼忙活,哪有心思放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過好自己的日子都已足夠了呢。

人哪,毛病都是閑出來的。

欽州城牆有些年頭了,殘破不堪,聞媽媽有些擔憂,見慣了京城富庶和繁華,乍眼瞧見街頭衣衫襤褸的行人,她不適應,抬手遮寧櫻的眼睛,以防侮了寧櫻雙眼,寧櫻拉著她,習以為常道,“奶娘,這種人在蜀州到處都是,他們的衣衫好好的呢,打了補丁,你仔細瞧瞧是不是?”

昆州四季如春,欽州毗鄰昆州卻沒延續昆州的清爽,反而更熱些,街上甚至有光著膀子行走的男子,聞媽媽驚呼聲放下簾子,臉色通紅,邊上的金桂銀桂也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反觀寧櫻,一臉鎮定坦然,目不轉睛望著外邊。

聞媽媽心急,不顧寧櫻反抗的拉著她轉身,聲音急切,“小姐莫看了,傳出去,您的名聲就壞了,什麼人哪,出門穿得如此傷風敗俗......”想到那蠟黃黑瘦跳動的膀子,聞媽媽臉色發燙,說什麼都不肯寧櫻再掀開簾子,“待會小姐把帷帽戴上再下馬車,別被人衝撞了。”

寧櫻哭笑不得,解釋道,“欽州民風如此,奶娘不必心焦,您瞧瞧,路上的行人好些都光著膀子呢,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成,男女有別,您被人衝撞了怎麼辦,待會讓金桂銀桂扶著您,您一路低頭,別東張西望。”聞媽媽神色嚴肅,臉紅成柿子了。

寧成昭挑了件裝飾得不錯的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寧櫻被金桂銀桂左右扶著,上上下下裹得嚴嚴實實,寧櫻透著薄薄的帷帽發現小二見鬼似的瞪著她,她左右掙了掙,無奈的扯了扯金桂的衣衫。

而金桂被小二露出來的精壯的胳膊羞得抬不起頭,倒沒留意到寧櫻掙脫了她去,她想,欽州人怎麼這樣子,坦胸漏背,和京城那些不正經的姨娘差不多,寧櫻抽回手,兀自取下頭上的帷帽,大大方方的看向小二,她肌膚勝雪,美目流盼,讓小二看花了眼,張著嘴,一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掌櫃的坐在櫃台後,抬眼,也被寧櫻的容貌驚著了,不過他看到的不是美色,而是對方不俗的身份,滿臉堆著笑從櫃台後走了出來,“幾位客官可是住店?”

寧成昭擋在寧櫻身前,眼神微眯,禮貌道,“屋子準備好了,不牢掌櫃的費心。”

他先上樓查看了下屋子,留下兩個丫鬟收拾樓上,從寧櫻捉蟲嚇唬過寧靜芸後,寧靜芸對住宿的要求極高,寧成昭自己都留下了陰影何況是寧靜芸,每到一處,必然會讓丫鬟把屋子打掃幹淨,又買了許多熏香燃著,防止屋裏有老鼠。

掌櫃的看是寧成昭,笑得愈發和善,“客官說得對。”

來人通身的做派一看就是遠道而來的官家少爺,是他們招惹不起,避著些總是好的。

回到屋裏,聞媽媽和金桂為寧櫻鋪床,嘴裏抱怨不已,“大少爺說這間客棧好,老奴瞧著什麼都不行,瞧瞧那小二穿的衣衫,哪是正經人穿的,該和大少爺說聲,換間客棧才好。”

寧櫻打開窗戶,望著街道上形色匆匆的行人,溫聲解釋道,“欽州人都是這般打扮的,我瞧著縣衙就在旁邊街道上,此處該是欽州繁華地段了,換其他客棧,比不上這間怎麼辦?”

聞媽媽一怔,想想也是,然而她瞧不起小二的穿著,尤其想著露出來的兩隻手臂,臉紅不已,放下手裏的褥子,道,“老奴找大少爺說說,讓店裏的小二穿得嚴實些,光天化日,衣不蔽體像什麼樣子,小姐別不當回事,傳到京城,不知會被多少人笑話呢。”

說著,她氣呼呼的出了門,寧櫻聽到對麵屋裏傳來說話聲,然後聞媽媽走了出來,臉上紅暈散退不少,“大少爺說會和掌櫃的說,小姐坐下歇歇,這欽州城沒什麼逛的,太陽毒辣,還是別出門了。”

聞媽媽瞧不起欽州還有一點,這裏的人普遍偏黑,皮膚粗糙得很,一白遮千醜,人一黑,立即醜了三分。隻是,欽州百姓的膚色和欽州城的氣候有關,她沒有品頭論足的權利,而且她管不了別人。

於是,她隻有看緊了寧櫻,別人如何她不管,寧櫻不能黑了。

天熱,冰塊融化得快,故而,欽州城用冰塊的人家都是有錢的名門望族,像客棧這種小地方是沒有冰塊的,寧櫻坐在窗戶邊,後背的衣衫濕了,貼在身上難受得很,“我知道了,不會出門的,天黑了我們再出門,銀桂,讓小二打點水,我洗漱一番。”

銀桂稱是,這些日子她也練就了大嗓門,不用下樓,站在樓梯口,徑直朝著下邊喊道,“小二,備水。”

聲音震得聞媽媽身形晃了晃,仿佛腳下的木板在顫動,抱怨寧櫻道,“瞧瞧銀桂成什麼樣子了,都是小姐慣出來的,不知道還以為哪兒來的野丫鬟呢。”

而隔壁屋裏,傳來寧靜芸不高不低的嬌弱聲,“吳媽媽,我頭暈,這屋子不是在晃吧?”

她聽到吳媽媽說,“是銀桂吩咐小二備水呢,五小姐別想多了,沒有的事兒,您先歇會兒,待會讓金翹下樓叫水。”

老夫人送給寧靜芸的四個丫鬟,冠以夕字,分別是夕花,夕雪,夕風,夕月,而黃氏為寧靜芸準備的丫鬟以金字排序,金翹,金桔,金芍,金薇,吳媽媽看不起夕花四人,一路上也想找借口打發了,誰知四人察覺到什麼,安分守己,規規矩矩的,嚴格如她都挑不出錯處來,也沒找著機會打發。

想到馬上要到昆州了,不能讓四人繼續跟著,她舌頭一轉,道,“罷了,金翹,讓夕花下樓吩咐聲。”

木牆不隔音,寧櫻將吳媽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吳媽媽,待寧靜芸的確有幾分真心在裏邊,若有朝一日寧靜芸原形畢露,不知會傷多少人的心,而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太陽毒辣,寧成昭也不敢出門,問了小二城裏大致有哪些好玩的鋪子,分布在哪條街道,準備太陽落山帶寧櫻轉轉,寧櫻好玩,寧靜芸不愛走動,和兩個妹妹相處久了,誰高誰低他心裏有了定論,寧靜芸從小錦衣玉食,吃不得一丁點哭,寧櫻卻是個能屈能伸的,彪悍起來,無人能敵。

想到寧櫻操著一口蜀州口音和人討價還價,爭執得麵紅耳赤就為了聲十來文錢,寧成昭心下搖頭,寧櫻的性子他都有些捉摸不透,說她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吧,可進退有度,待人謙和有禮,禮數比寧靜芸還好,說她是大家閨秀吧,大著嗓門,站在男子跟前毫不相讓,兩種反差在寧櫻身上竟一點不矛盾,委實怪異。

日落西山,晚霞脫去紅衣,傾瀉下灰白的光,街頭喧鬧起來,傳來小販的叫賣吆喝聲,寧櫻睜開眼,睡前洗過澡,這會裏衣又濕了,她喚金桂為她穿衣,聽門口傳來寧成昭的敲門聲,“六妹妹,想出門逛嗎,我陪你。”

寧櫻麵色一喜,回答,“好,大哥去樓下等我,半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