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難以權衡(3 / 3)

老夫人膝下隻這麼一個女兒,當年說親就是看中卓高德是家裏的長子,性子軟好拿捏,寧娥嫁過去不會吃虧,沒成想,孫子都有了,寧娥才反過來抱怨老夫人。

寧櫻不知曉她們去南山寺後發生了這麼多事兒,寧娥有現在的日子乃自己作孽,怪不得別人。

翌日,黃氏派吳媽媽來讓她去榮溪園,昨晚沒過去,今日麵子上該做的還是要做,寧靜芸也在,以前是寧櫻挽著黃氏,如今換成了寧靜芸,看得出來,寧靜芸很開心,不時蹭著黃氏手臂撒嬌,寧櫻跟在兩人身後,笑而不語。

寧靜芸好奇莊子上的生活,黃氏溫聲細語說著,其中也有寧櫻,勾起了寧櫻許多回憶,黃氏口中她多少調皮的,寧櫻卻不記得了,她問身後的吳媽媽,“我小時候真的很調皮?”

“小姐最是聽話了,周圍莊子上的人都喜歡您,逢年過節,哪個莊頭來送禮不是說給小姐您的?”吳媽媽臉上噙著笑,心裏卻有些難受,這些日子,黃氏和寧靜芸走得近了,有些忽略寧櫻,就是她,也覺得寧靜芸是個好的,心裏為寧靜芸惋惜的多一點。

此刻她和寧櫻說話,黃氏和寧靜芸也沒回眸看一眼,她頓了頓,也說起了寧櫻小時候的事兒,其實,黃氏去了莊子精神不太好,寧櫻是跟著她和秋水的,最開始的時候,寧櫻夜裏會喚娘和奶娘,約莫知道二人不在,夜裏就再沒開過口了,閉著眼,一眼就能睡到天亮,省事得讓她和秋水心疼。

這些,是黃氏沒有印象的,黃氏沉浸在沒了大女兒的痛苦中。

寧櫻笑得拍了拍手,“我就知我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娘是亂說呢。”

前邊的黃氏聽到這話,轉過身,笑著訓斥道,“你可別得意,小時候爬樹,刮破衣衫,藏在屋後的柴堆裏不肯出來,記得吳媽媽和秋水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走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些你忘了?”

寧櫻撇嘴,這事兒她倒是不記得了,問吳媽媽,“有這事兒?”

吳媽媽失笑,“有,後來老奴問您,您說衣衫破了不好看,會被人笑話,等天黑沒人瞧見了再回來,就不會有人嘲笑您了。”

“是嗎?”寧櫻不知自己小時候都開始在意別人的看法了,她以為是嫁給譚慎衍之後呢。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了榮溪園,老夫人精神不太好,上了年紀,身子多多少少都有病痛,老夫人想留寧靜芸說說話,被寧靜芸拒絕了,老夫人的臉忽紅忽白,複雜難辨。

若寧靜芸親近的是別人就算了,偏偏是黃氏,如何叫老夫人心裏不氣?

她沒想到,寧靜芸還能嫁給苟誌,雖說苟誌隻是個七品知府,可畢竟有狀元的頭銜,來日回京,指不定如何風光滿麵呢,她心裏百般不是滋味,道,“你和苟誌的親事將近,昆州路途遙遠,祖母沒什麼送的,私底下給你兩台嫁妝,再給你撥四個丫鬟。”

長者賜不敢辭,寧靜芸不敢忤逆,矮了矮身,歡天喜地的道謝,“多謝祖母,即使到了昆州,靜芸也會記著祖母的養育之恩,還請祖母好生保重自己的身體,等靜芸回京再來給您請安了。”

話落,假意的掖了掖眼角。

自己養大的姑娘什麼性子老夫人有數,寧靜芸的話外之意是讓她好好活著,看著她來年風光無限呢,老夫人臉色一白,差點又暈了過去,隻聽旁邊的黃氏道,“母親別想多了,大姐畢竟是寧府出去的,那些話不過是一時之氣,她是打心底敬重您的。”

老夫人撫著胸口,隻覺得氣息不順,不過一晚上,黃氏竟然知道寧娥的事情了,府裏的下人被她收買了?想到寧靜芸回府半年多她都沒聽到風聲,而一個晚上就把寧娥的事情摸清楚了,她心底湧現不好的預感來,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擺手道,“我再睡會兒,你們回吧。”

她真的失勢了,所有人都瞞著她,下人也使喚不動了,佟媽媽進屋,看老夫人望著雕梁畫棟的房梁的發呆,“老夫人,怎麼了?”

“佟媽媽,你老實告訴我,我的好日子是不是到頭的,府裏的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老夫人說的哪兒的話,大爺他們都是孝順的,何況老爺還在,誰敢越過您去?您養著身子,別想太多了,姑奶奶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等皇上回京,姑爺的官職估計保不住了。”佟媽媽不懂朝堂的事兒,可寧娥明晃晃指責老夫人便是不孝,孝大於天,寧娥受人唾棄,卓高德也討不到好處。

老夫人歎了口氣,“算了,人老咯。”

黃氏忙著整理寧靜芸隨行的嫁妝,昆州遠,黃氏從莊子上請了二十個人跟著,寧靜芸的嫁妝也盡量折成銀子,否則東西多了怕會遭人惦記,差什麼可以去昆州買,她都交代好吳媽媽了。

寧櫻這些日子都沒有繡自己的嫁妝,而是專心繪畫,天兒,她不愛出門,梧桐院也不怎麼去,靜下心,繪畫精湛不少,而且看著院子裏的景致,能簡單透徹的分辨出光影的明暗,作的畫逼真,她自己瞧著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之前你父親拿著你的畫去你大伯父二伯父跟前炫耀,若他看到你現在的畫作才知當初是他過於急躁了。”不知何時,黃氏站在寧櫻身後,望著寧櫻的畫,紅唇微啟。

寧櫻轉頭,看是黃氏,嘴角漾起了笑,“娘別笑話,是王娘子教導的功勞,工筆畫和丹青不同,父親是想鼓勵我來著。”

這個小女兒乖巧懂事,黃氏甚少過問她的事兒,來桃園來的次數也不多,打量了兩眼屋子,寧櫻最初搬進來的時候屋裏有些空,如今布置得緊湊,溫馨舒適,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行至書桌前,眺目望著院子裏的樹道,“櫻娘,你看事情素來通透,就跟你學畫畫一樣,你父親說你的畫作透著豁達,他最愛字畫,評價你的畫技巧不成熟,透露出來的意境卻是常人所不及的,他拿著你的畫作炫耀,你大伯也稱讚便是這個緣由。”

寧櫻疑惑,她倒是沒聽說過這個說法,她的畫隻求好看,意境是沒想過的,“娘是不是聽岔了,我自己作的畫,我自己看不出來了呢。”

“一葉障目,自己畫的當然看不出來了,娘找你,還有一事說。”

黃氏考慮很久,不知如何開口,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力求尋到一個撐點,平衡自己的心,不偏頗她們,如果寧靜芸和寧櫻追求的不同,她何苦不滿足她們?

強扭的瓜不甜。

“當時,娘給你姐姐說親時,你看到你苟家哥哥的畫像,認定他會有出息,你如何知道的?”

寧櫻一怔,她能知道全因有上輩子的記憶,這如何能和黃氏說,想了想,道,“苟家哥哥眉目端正,隻有一股浩然正氣,為官之人不都是這樣的?戲本裏鐵麵無私,為民請命的大人都長得像苟家哥哥那般嗎?”

黃氏沉吟不語,寧櫻在莊子裏,所有的故事都是聽莊子裏的人說的,那些人眼中,小小的知縣大人就是很厲害的官,更別說其他了,流傳下來的故事多,她也是聽過一些的,但是,隻有身在官宦人家才懂,這個圈子,不如百姓想的美好,當官的也有壞人好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都能舍去。

“恩,你看人準,你苟家哥哥的確是個出息的,來日回京一定能大展宏圖,你姐姐嫁去昆州,身邊沒個親人,你父親和我不能跟著,你大哥畢竟是二房的人,我想,你和你大哥一起送她去昆州,待她熟悉昆州的生活後再回來,你願意嗎?”說完這番話,黃氏認真的盯著寧櫻的表情,她不知自己這個打算是對還是錯,如果寧櫻向往簡單的生活,苟誌更適合她......

至於譚慎衍,寧靜芸做正妻眼下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是沒有法子,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走那一步。

寧櫻正琢磨如何去邊關找譚慎衍,昆州離軍營不遠,她去了昆州倒是能找到機會,譚慎衍杳無音信,寧櫻心裏放心不下,最初寧櫻拉不下臉找福昌,後她讓吳琅找福昌的時候,福昌消失了,這點讓寧櫻更不安。

女子遠嫁,姐妹送親幫著料理家務事兒在蜀州是常有的事兒,黃氏擔心寧靜芸,心裏希望自己和寧靜芸心無芥蒂她一直都知道,隻是,昆州路途遙遠,她以為黃氏不會讓她去。

她擱下畫筆,宣紙的墨汁有些地方幹了,她拿起畫,斂目細細看著,黃氏的角度以為她在檢查畫,瞧瞧有沒有什麼瑕疵,神色認真而嚴肅,眉目夾雜著淡淡的悵然,她笑道,“你的畫長進大,有點瑕疵沒什麼,假以時日就好了。”

寧櫻靜默片刻,把畫對著黃氏,臉上漾起笑來,“娘是擔心姐姐做出什麼事兒寒了苟家哥哥的心吧,她畢竟是我姐姐,我希望她過得好,去了昆州正好可以去蜀州的莊子轉轉,那時候,橘子成熟了,我多帶些回來。”

聽她這麼話,黃氏的心好受許多,紙擋著寧櫻的臉,她看不到寧櫻臉上的表情,叮囑道,“你去蜀州莊子別惹事,讓你大哥陪著。”

“知道了,娘不是忙姐姐的嫁妝嗎?快回吧,不知姐姐願意我跟著她不?”

黃氏笑得開懷,佯裝生氣道,“她有什麼不樂意的,娘的話她不敢不聽,你別坐久了,多走走,小心肚子上長肉,娘先回了,過些日子,你大哥就回了,我讓聞媽媽替你收拾行李。”

寧櫻點了點頭,聽到黃氏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她才放下手裏的畫,一改方才的嬉笑,臉上一片落寞,眼眶泛紅,隱隱有淚水在裏邊打轉......

可惜,黃氏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