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給了遞話的丫鬟一點銀子,她告訴奴婢,譚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秦氏巴結胡氏,話裏話外多有奉承之意,胡氏不耐煩的給秦氏甩臉色,秦氏熱臉貼冷屁股,丟臉丟到家了,偏生秦氏無所察覺,兀自說得開心。
金桂對世家夫人的行徑多少了解些,難相處的人多,可去別人家裏做客,不理會主人的還是頭回聽說,哪怕秦氏過於諂媚,出於禮數胡氏也不該晾著秦氏,讓秦氏惹人笑話,胡氏分明是不懷好意。
寧櫻清楚胡氏的意思,是耀武揚威來了,上輩子她能嫁給譚慎衍,也有胡氏的推波助瀾,胡氏擔心譚慎衍找個強大的嶽家威脅到她的位子,有意為譚慎衍挑個寒門小戶,拿捏住對方,將管家的權利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有的人,生來就有控製欲,老夫人舍不得放權,柳氏和秦氏為了管家也明爭暗鬥過,胡氏也不例外,作威作福慣了,容不得人騎在她頭上。
“走吧,出去瞧瞧。”寧櫻沒往榮溪園走,徑直去了寧香園,園裏花團錦簇,蝴蝶翩翩起舞,清香撲鼻,百花竟放,甚是熱鬧,亭子裏劉菲菲在說話,“園子裏的花兒都是三叔花了心血尋來的,我是個粗人不太懂,大家別笑話。”
“大少夫人客氣了,劉府家產萬貫,什麼是你沒見過的?”
說話的人輕聲細語,聽不出絲毫輕視,隻聽劉菲菲又道,“王小姐真會說話,你的衣衫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吧,我讓繡房給我做兩身,誰知,我的衣衫還沒做好,陸小姐就穿在身上了。”
“大少夫人有眼光,的確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呢。”又一道女聲傳來,聲音輕柔明麗,彬彬有禮,煞是好聽。
寧櫻心下錯愕,她以為,那些人會看不起劉菲菲,想來幫幫她,卻不想劉菲菲遊刃有餘。
路邊的丫鬟有眼力,看寧櫻步伐微頓,彎腰上前小聲解釋道,“大少奶奶過來時,給每位小姐送了隻金簪。”
寧櫻嘴角微抽,難怪大家其樂融融的給劉菲菲麵子,世家小姐都是愛美的,劉菲菲手裏出去的可是足金的簪花,哪會不討人喜歡?拿人的嘴軟,那些小姐傻了才會得罪劉菲菲。
她和劉菲菲打過幾次交道才明白黃氏當初話裏的意思,商人銅臭味重,劉菲菲也不例外,可是她的為人處世叫人討厭不起來,進門後,劉菲菲自己管著嫁妝,哄得秦氏眉開眼笑,燕窩山珍,綾羅綢緞,流水似的往秦氏屋裏送,秦氏樂得不給她立規矩,整日笑嗬嗬的,還勸寧成昭待劉菲菲好些,當婆婆的,能說出這種話已十分難得了。
劉菲菲,的確是個明白人。
雖說做的事兒會落下口實,可拿錢收買人,是最快直接的法子,尤其是對付沒有出閣的小姑娘,屢試屢討喜。
寧櫻繞過一株古樹,緩步輕盈走上台階,劉菲菲和一眾小姐聊得正開心,見著她,劉菲菲頓時眉開眼笑,“六妹妹來了,快來,我正和諸位小姐聊起今年京城流行的花樣子呢。”
嫁進寧府,劉菲菲身份地位高了,她手裏有大把銀子,一點不擔心敗家,頭上的玉鐲是悠玉閣買來的,花了不少銀子,身上淺紫色金絲祥雲紋褙子,雲白色祥雲團紋長裙,發髻上別著幾隻玉簪,恰到好處的襯托出溫婉的氣質,說話時,嘴角的梨渦盈盈淺笑,完全看不出是商戶人家出身,形容舉止,比好些夫人還要大方。
寧櫻笑了笑,對這個大嫂,寧櫻喜歡勝過討厭,喜歡懂得投其所好,不張揚不跋扈,一點也不驕縱,說話做事透著股誠摯,哪怕拿錢砸人,也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劉府能養出這種女兒,下了不少功夫。
“大嫂。”寧櫻軟軟的喊了聲,挽著劉菲菲的手,看向亭子裏坐著的眾人,人多,有些是寧櫻沒見過的,劉菲菲看她的目光落在其中幾位小姐身上,湊到她耳朵邊低語了幾句,寧櫻沒想到她功課做得足,來人都認識,劉菲菲抿唇不語,她有自己的法子收集消息,外人瞧不起她,她更不能被人小瞧了去,有錢能使鬼推磨,沒什麼她辦不到的。
寧櫻不是個會熱場子的,不怎麼說話,劉菲菲妙語連珠,逗得大家笑聲不止,寧櫻注意到程婉嫣在她進了亭子就別開了臉,不時打量自己兩眼又不屑的冷哼,寧櫻猜到原因,想來是陳氏和程婉嫣說了寧靜芸沒死的事兒,程婉嫣認定寧府對不起程雲潤,埋怨寧靜芸欺騙她的感情,遷怒於她。
程婉嫣,是真心把寧靜芸當做大嫂看待的,隻是,造化弄人。
亭子裏歡聲笑語,寧櫻偶爾插兩句話,不熱絡不冷場,還算融得進去,聊到悠玉閣上個月出的首飾,眾人興奮不已,眼裏閃爍著“我喜歡我想要我想買”的光芒,寧櫻失笑,心情放鬆不少。
這時,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從回廊處緩緩而來,寧櫻抬頭望過去,認出是胡氏身邊的白鷺,白鷺甚得胡氏信任,且和別的丫鬟不同,白鷺心甘情願跟著胡氏,沒有被抬為姨娘也沒被放出去嫁人,在侯府,白鷺說的話就是胡氏的意思,下邊的人不敢得罪她。
心知白鷺是衝著她來的,胡氏紆尊降貴來寧府,不見著她人哪舍得離去,寧櫻當沒事兒人似的繼續坐著不動,胡氏想落她麵子,她是不會給胡氏臉的。
白鷺瞧見亭子裏的一眾人了,說來也奇怪,她不知寧櫻長什麼模樣,然而當她的視線掃過眾人,一眼就認定手撐著長凳後靠背,隻露出個側顏給她的人就是寧櫻,容貌嬌美,比園子裏的花兒鮮豔兩分。譚慎衍眼光挑,沒有兩分姿色入不了他的眼,白鷺托著裙子拾上台階,給寧櫻見禮道,“夫人說頭回來寧府,想和六小姐說說話,還請六小姐移步去榮溪園。”
白鷺態度恭順,因著穿著不俗,說話的小姐們都停下來望著她,丫鬟有丫鬟的裝束,白鷺打扮得和小姐差不多,若非腰間掛著青岩侯府下人的圓木牌,沒人敢說她是服侍人的,一時之間,目光都落在寧櫻身上。
寧櫻不怎麼出門,許多人隻聽說過她甚少見過,方才雖瞧見她了,但很快就被劉菲菲提及的話題給吸引了過去,這時才仔細打量起寧櫻來,不看不覺得,多看兩眼,眾人心裏就都不太是滋味了,寧櫻生得花容月貌就算了,身段更是動人,胸前兩團脹鼓鼓的,比她們大了不知多少,身段卻纖細得緊,她們不是沒見過好身段的人,但凡有這種身段的多是府裏的姨娘,留住男人用的,正經夫人,保養得再好,哪有如此傲人的身姿?
難怪入了譚侍郎的眼,竟是靠著身段和臉蛋取勝,這是在場所有小姐的想法。
眾人心裏酸得厲害,寧櫻坐著什麼都沒做,一雙眼就能勾人魂兒似的,到了夏日,衣衫單薄時,誰見了能把持得住?兩相比較,看看寧櫻,再低頭看看自己,心裏嫉妒得發狂。
“六小姐平日吃了什麼?發育得比大家好很多呢。”戶部侍郎府上的小姐也在,忍不住酸溜溜的問寧櫻道。
寧櫻身子的變化自己是不覺得的,聞媽媽早晚給她喝燕窩,又讓薛墨依著她的情況配了四物湯,不得不說,四物湯確實養人,喝了一段時間就能感覺皮膚滑膩了許多,寧櫻聽對方語氣不對勁,臉上沒有半分不愉,笑盈盈道,“早晚燕窩滋補著,再加四物湯調理著身子,陸小姐可以試試。”
陸琪隻覺得寧櫻是當眾羞辱她,燕窩她平常喝得多,四物湯卻聽都沒聽過,而且,寧櫻的補品多是青岩侯府送的,真以為京城上下不知道呢,陸琪臉色不太好看,卻又忍不住想變得漂亮,她今年十五了,身上肉多,偏偏不長在胸上,平時多吃點,肚子凸得比胸還厲害,她又氣又惱,偏生管不住自己的嘴,稍微遇著點和口味的吃食就吃多了,寧櫻的話戳到她痛處了,卻不得不忍著,佯裝好奇道,“不知何為四物湯?”
她的話問出口,好些小姐都豎起了耳朵,沒人不希望自己漂亮好看,聽寧櫻的口氣,這四物湯好似能美容養顏,她們能不感興趣嗎?
這下,苦惱寧櫻了,方子是薛墨開的,聞媽媽隻和她說了大概,配藥她是不清楚的,遲疑道,“待會,我讓金桂把方子給諸位,人手一份,如何?”
當然皆大歡喜了,眾人臉色好看不少,陸琪臉上也有了笑,“多謝六小姐了。”
白鷺看寧櫻完全不搭理自己,福了福身,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遍,寧櫻不以為然道,“諸位小姐與我一起吧,榮溪園有幾株父親剛得來的花兒,大家瞧瞧。”
眾人有事求寧櫻,樂得給她麵子,且生怕寧櫻轉過身就把方子的事兒忘記了,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想著適時提醒她才好,抱著這個心思,氣氛熱絡的閑聊著,就連看寧櫻滿臉不愉快的程婉嫣都和顏悅色不少。
劉菲菲和寧櫻走在前邊,拿兩人才聽得到的聲兒道,“六妹妹真有四物湯的方子,大嫂給你買如何?”
寧櫻好笑,“大嫂想要的話待會我讓聞媽媽多謄抄份,大嫂送了我不少禮,如今不過給大嫂個方子而已,哪用得著大嫂花錢?”寧櫻說的實話,劉菲菲送她的狐裘,金飾值錢多了,禮尚往來她也該送劉菲菲禮才是,再說了方子不值錢。
劉菲菲笑容滿臉,嘴角的梨渦漾成了旋,愈發溫柔可人,讓寧櫻對她好感更甚。
她或許就是個膚淺的,人長得好看,不由自主的先有兩分好感,其次再看對方品行,劉菲菲除去出身,各方麵算得上優秀了,而出身不是劉菲菲能選擇的,好比她不也在莊子上生活了十年嗎?
到了榮溪園,院子裏果真擺著幾盆珍貴的花兒,秦氏嗓門洪亮的逗胡氏開心,邊上的胡氏卻無動於衷,目光停在寧櫻身上時,撇了撇嘴,滿臉不屑,“慎衍瞧上的姑娘還真是個美若天仙的仙子呢.......”
胡氏拖長了音,語氣裏的鄙夷配合著她意味深長的表情將世家夫人的嘲笑挖苦表達得淋漓盡致。
有的話明明是讚揚的話,可有的人嘴裏說出來就成了冷嘲熱諷,胡氏可是明褒暗貶中的佼佼者,寧櫻挑了挑眉,從容不怕的理了理衣袖,抬眉倪著胡氏。
在場的夫人都是七竅玲瓏之人,哪不懂胡氏的意思,這六小姐,長得太過漂亮了些,漂亮得不像世家小姐,更像是暗中培養出來的舞姬,勾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