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良心的(3 / 3)

見丫鬟們提著行李,秦氏心下詫異,叫身邊的丫鬟上前詢問,得知寧靜芸和寧櫻準備回了,秦氏凝視著空落落的院子,覺得無趣,她繼續留下,也是由著那幫人從她嘴裏套話,達不到她的目的,一著不慎,還會得罪人,權衡再三,她招手道,“讓她們等等,既是都想回,那就一塊吧,我一人在這,說話的人兒都沒有,白白占著這麼大的院子,於理不合。”

於是,年年都會在南山寺住幾日的寧府眾人,不過一宿,皆收拾行李走了,寺裏的眾人愈發好奇,眾所紛紜。

與往常的熱鬧喧囂不同,寧府靜悄悄的,走在路上,偶爾經過的丫鬟婆子麵色間皆帶著小心翼翼,秦氏察覺府裏發生了大事,納悶道,“兩日的光景,怎府裏死氣沉沉的?”

寧櫻牽著寧靜彤走在後邊,聞言,挑眉笑了笑,這時候,老管家穿著身靛青色長袍,眉宇凝重的大步而來,身後跟著的奴才丫鬟微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寧櫻停下,待老管家到了跟前,問道“老管家神色匆忙,可是有事兒?”

“老爺請五小姐六小姐去書房。”

寧櫻側目斜倪著寧靜芸,老夫人見紙包不住在火,與寧國忠說了,寧國忠不想事情鬧大,才請她和寧靜芸出麵商量對策,說得好聽是商量,說得不好聽不過是逼迫罷了。

“管家,我與母親說聲,稍後就去書房。”寧櫻抬手,聞媽媽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小跑著越過眾人朝梧桐院的方向走,老夫人和大太太回來,梧桐院估計聽到風聲了,黃氏心裏不知如何著急呢,先知會聲總是好的。

管家挺著脊背,聲音四平八穩道,“老爺在書房等著,六小姐怕三太太擔心,老奴可以親自去梧桐院和三太太說聲。”

寧櫻點頭,精致的眉眼微微舒展開,嘴角漾出嬌豔的笑來,“我的奶娘回梧桐院了,不用勞煩老管家,我這就和姐姐去書房。”

寧府的書房在西南角,穿過垂花廳,走一會兒就到了,書房大門緊閉,威嚴莊重,和夜裏來的那次不同,白天的書房,多了抹沉重,雕花的窗戶古樸深沉,鶴紅色的柱子久經風雨,染上了滄桑,寧櫻站在門口,有片刻的失神,書房乃重地,平日甚少讓府裏的小姐過來,各個院子都設置了小書房,府裏又有寧伯瑾的書閣,她來這邊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想想回京後,她竟然是第二次來了。

正屋內,寧國忠坐在上首,老夫人坐在下側,若說病弱的老夫人露著老態的話,此刻的老夫人算得上老態競顯,不施粉黛的臉蠟黃,顴骨較高,凹陷的眼神深邃而無神,眼角周圍的褶子細密的蔓延,競顯粗糙,寧櫻垂手斂目,屈膝微蹲,脆聲道,“給祖父祖母請安。”

老夫人嘴裏不自然的冷哼聲,想到什麼,端直了脊背,她身側的柳氏低著頭,看不出喜怒。

“回來了,先坐下,有的事兒,我們慢慢說。”寧國忠吩咐人賜座,處變不驚的臉上帶著薄薄怒氣,聲音渾厚,一如既往的不容人質疑。

寧櫻坦然落座,垂目打量著自己白皙的手指,等寧國忠開口。京兆尹什麼情況她暫時不知,能讓老夫人將自己做的誅心之事說出來,想必事情後果極為嚴重。

屋裏針落可聞,眾人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寧國忠手執著茶杯,望著茶麵上盛開的花兒,緩緩道,“小六聰慧,你祖母做錯了事兒,你多包容才是,人年紀大了,計較的得失多,難免入了歧途,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聽夫子說你功課進步大,唇亡齒寒,該知曉內裏的含義才是。”

老夫人糊塗,和清寧侯退了親,哪能將人送去做妾的道理?不管清寧侯前程如何,在朝廷受多少人敬重,老夫人打的主意,差點將整個寧府毀了,清寧侯孝順是真,可為了兒子名不正言不順得來的妾室幫襯寧家,絕不可能,換做他,也不會答應。

“府裏的事情有祖父做主,祖父英明神武,深謀遠慮,祖母凡事以寧府的名聲為重,何事需要寧櫻包容?”寧櫻挺直脊背,聲音不高不低,說完,目光直直的打量著寧國忠,老夫人想把寧靜芸送人,說起包容體諒,該和寧靜芸說才是,畢竟,寧靜芸才是那個差點被賣了的人。

寧國忠皺了皺眉,心下不悅,然而清楚寧櫻的性子,你要是氣了,她也絕不會給你臉麵,因而,寧國忠壓著火氣,耐心道,“昨晚的事兒乃清寧侯府下人所為,你祖母為了寧府的前程想要拉攏程家,而程世子對你姐姐舊情難忘,你祖母做事難免急躁了些,聽靜芳說,那些人先去她的屋子,而她住那間屋子,是因為你而起......”

“祖父,既然說起這事兒,櫻娘也想說一件事,昨晚,靜彤起身如廁,櫻娘睜開眼,迷迷糊糊間聽到七妹妹說隔壁,起初櫻娘不明白,後來,門被人撞破,櫻娘才恍然大悟,七妹妹是將歹人往櫻娘房間裏引呢,雖櫻娘回來的時間短,然而夫子教導櫻娘友善姐妹,七妹妹的做法,著實叫人心寒......”

柳氏手指微緊,怒氣衝衝道,“小六,你別血口噴人,你故意引靜芳住最左側的屋子,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靜芳從小在府裏,不懂人心險惡,不是你,她哪會遭受無妄之災?”

見話題越扯越遠,寧國忠不重不輕的冷哼道,“其他的事兒稍後再說,昨晚的事兒你是不是早聽到風聲?”

寧櫻不否認,“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若清楚,派人稟明我,我自會攔著你祖母,何須鬧成現在這樣子,不管怎麼說,你祖母不對,你知情不報,也有錯。”寧國忠語聲急促,老謀深算的眸子如火炬似的望著寧櫻,沉聲道,“你五姐的親事我自有打算,不會叫你祖母得逞,可如今,人被京兆尹的人抓走了,程世子不知去向,小六,你年紀不小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會分不清?”

寧櫻眼神微詫,“程世子不是被京兆尹的人一並抓走了嗎?”

見她也不知,寧國忠眉頭一皺,“你五姐姐身邊的丫鬟說......”

寧櫻低頭沉思,細細盤算著事情前因後果,若救她的另有其人,誰會在暗地幫她?她懷疑是薛墨,看薛墨沒理由不出聲,故意嚇她。

“程世子的去向我也不知。”

寧國忠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確認她沒有說謊,寧國忠眉頭皺得緊緊的,清寧侯府問他要人,寧國忠哪拿得出來,真要將事情鬧到明麵上,對兩府的名聲都不好,清寧侯不會選這個時候,然而,不管如何,兩府算是撕破臉了。

“罷了,既是如此,你們先回吧,昨晚的事兒不必再提,你祖母錯了,我自會訓斥她,為了寧府的聲譽著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心裏有杆秤。”寧國忠擺手,讓寧櫻過來隻是為了程雲潤的下落,程家一口咬定程雲潤在寧府人手裏,寧國忠也懷疑是寧靜芸搞的鬼,如今,寧靜芸否認,他無需緊追不放,昨晚的事兒,老夫人對不起她們姐妹。

餘光留意著寧靜芸,她從進門後,不哭不鬧,昨晚她差點沒了清白,沉靜如水的臉上連一絲抱怨都沒有,寧國忠心下歎氣,“靜芸,你祖母對不起你,我訓斥過她了,你年紀大了,母親又回來了,往後的親事,叫你父親母親拿主意吧,你祖母年事已高,有的事有心無力,你搬回去挨著你母親,多陪陪她。”

寧靜芸睫毛顫動了兩下,麵上無悲無喜,“是。”

“父親,小六說不知程世子去向,侯府那邊,我們如何是好?”清寧侯膝下兒子不多,偏偏程老夫人寵溺這個孫子,若程雲潤有個三長兩短,兩府隻怕真結仇了,寧伯庸掩上門,抿著唇,心中愁緒萬千。

老夫人不敢多言,昨晚的事細思恐極,這事兒除了她和程老夫人無人知曉,她身邊的佟媽媽都不曾露出一個字,寧櫻卻了若指掌,她不由得又想起上次,程雲潤輕薄月姨娘被寧伯瑾撞破毀親之事,若寧櫻真在清寧侯府安插了人,其人的心思,深不可測。

“他侯府的世子,問我寧府要作甚,如實回絕侯府,往後,不得再與程家往來,至於那多嘴的兩個丫鬟,暗中處置了。”除了兩人,無人知曉程雲潤見過寧櫻之事,寧國忠信寧櫻約束得好身邊的下人,不會亂說,而那兩個,死了沒什麼。

寧伯庸點頭應下,點到什麼,猶豫道,“用不用和三弟說聲?”寧伯瑾不問朝堂不問後宅,然而牽扯到寧靜芸,寧伯庸覺得告訴聲比較好。

“他性子溫和,知與不知沒什麼區別,說一聲吧,叫他有個準備也好。”明年,清寧侯真的升為一等,與寧府隻怕會小有矛盾,寧伯瑾公務上雖無差錯,卻也無進步,清寧侯怕會拿寧伯瑾撒氣。

寧伯庸稱是,這時候,旁邊的老夫人道,“小六那丫頭心思深沉,肯定知道程世子的去處......”

“你真是老糊塗了,她說不知便是不知,你逼她做什麼?瞧瞧你做下的事兒,養了十幾年的孫女就差點被你賣了,無知婦人,你當內閣是首飾鋪子,花錢就能進的?”寧國忠難得平緩下去的情緒被老夫人一開口,火氣又來了,起初和清寧侯結親是為了增大勝算,真正的親家互相幫襯,他入內閣對侯府也有好處,寧靜芸給人做妾,寧府就比清寧侯府矮了一大截,寧靜芸真給人做妾,給寧府抹黑不說,往後,府裏的小姐少爺還怎麼說親?

老夫人覺得委屈,程老夫人答應她事成後勸清寧侯從中幫忙,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寧國忠看出她不服氣,沉聲道,“沒事你好好在榮溪園待著,府裏的事兒交給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你別過問了。”

丟下這句,寧國忠拂袖出了門。

“小沒良心的。”黑暗中,譚慎衍輕車熟路的推開窗戶,躡手躡腳翻進屋,到了床榻,修長的手挑開簾帳,牽起寧櫻蔥白般細嫩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摩挲了兩下,目光深沉,“怎就把我忘了呢。”

明明,他費盡心思的護著她,日夜兼程的趕回來怕她遭了算計,為何,她就將自己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