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媽媽心下疑惑,昨晚,五小姐和兩個丫鬟沒有把話挑明,她見微知著也猜得出昨晚的事兒隱隱和老夫人有關,看寧櫻胸有成竹才沒過多詢問,回到府裏,事情勢必是要告訴黃氏的,論起來,和老夫人的仇恨又多了一筆,而這會兒老夫人先行一步,聞媽媽覺得不妥,叮囑丫鬟去屋裏看看秀清二人,丫鬟很快去而複還,形色匆匆道,“聞媽媽,兩人被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帶走了,可要稟明六小姐?”
聞媽媽料想如此,思忖片刻,無奈的搖了搖頭,“六小姐醒來也無用,老夫人一個不孝的名頭壓下來,往後,寧櫻就毀了,寧櫻性子直,恩怨分明,平日在寧府鬧鬧就算了,鬧到外邊,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罷了,待六小姐醒了再說,讓她多睡會兒。”
老夫人,大太太一大早下山,在南山寺驚動了不少人,昨晚的事兒沒大肆宣揚開,可大家不是傻子,門口忽然多了許多守門的和尚,外院甬道上也多出灑掃的僧侶,稍微一打聽就知曉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麼。
寧櫻一覺睡得晚,中途也不曾清醒,寧靜芸和寧靜彤用過午膳,下午得去寺裏聽主持誦經,迫不得已,搖醒了床榻上睡得正熟的寧櫻,寧櫻生得好看,美如新月,眼似春水,睡著的容顏淡然恬靜,慢慢,寧櫻微睜著眼,迷迷糊糊的模樣甚是清麗,寧靜芸收回手,清冷的麵龐有了些許鬆動,“起床了,待會得去寺裏,別耽擱時辰落人把柄。”
寧櫻蹙著眉,伸展了下胳膊,卷著被子往裏挪了一圈,翻過身,舍不得起床,白皙的手拽著被子,滿頭青絲隨意散落於枕頭上,膚若凝脂,美不可言。她揉了揉眼,但看寧靜芸眼角一圈青色,懶懶的掀開被子,望著窗外大亮的天色,聲音帶著初醒時的惺忪,“下午不去了,昨晚受了驚嚇,好好歇著才是正經,我不如你鎮定,夜裏差點被人擄走,白天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寧靜芸麵色一白,彎了彎手指,低低的垂下眼,神色怔忡,隨後牽著寧靜彤朝外邊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回眸瞅了眼床上紋絲不動的寧櫻,低啞著嗓音道,“祖母和大伯母回府了,秀清,一並被她們帶走了。”
寧櫻一怔,直起身子,冷笑道,“她倒是想自己摘清了去,不過,也要她有這個本事。”老夫人和清寧侯府串謀暗算寧靜芸的事紙包不住火,遲早會公之於眾,那會兒,才是寧府真正顏麵掃地的時候,對寧府,她本沒有多少寧府沒有多少感情,寧府的前途如何與她無關,隻要不受其牽連就成。
對老夫人的亡羊補牢,寧櫻不予置評,喚金桂進屋服侍她更衣,對門口的寧靜芸置之不理,寧靜芸從小養在大宅,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女子一輩子隻圖嫁個好人,相夫教子,管理後宅,夫榮妻榮,夫貴妻貴,一輩子被所謂的賢良淑德的名聲所束縛,她在莊子裏長大,看過不少尋常百姓的夫妻,兩人平平淡淡過日子,相伴到老,沒有算計,沒有勾心鬥角,夫妻伉儷情深,日子甜蜜。
金桂被昨晚的事兒嚇得不輕,臉色蒼白,憔悴了許多,不過伺候寧櫻穿衣洗漱時,眉目沉穩,斂了一心憂愁,“小姐,清晨奴婢去看秀清,發現她們被老夫人帶走了,這可如何是好?”在後宅長大,金桂知曉老夫人的厲害,昨晚的事兒即便真的是老夫人做的,傳到寧國忠耳朵裏,不過被寧國忠幾句訓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五小姐和我說了,有的事兒,老夫人不想承認都不行,早上可見著圓成師傅?”有昨晚的那幫人在手裏,不怕老夫人抵賴。
金桂點了點頭,實則,清晨時分,圓成來過好幾回了,說是找寧櫻有事,聞媽媽看寧櫻睡得沉,不忍叨擾,給回絕了,這會聽寧櫻問起,金桂順勢說了實情,“圓成師傅說有話與您說。”
“我知道了,待會你去外邊叫他過來,我正找他呢。”圓成清心寡欲不問世事,那些人在他手裏跑不了,隻是,寧櫻擰了擰眉,不知昨晚暗中幫她的所謂何人。
寧櫻簡單的用過午膳,看寧靜芸和寧靜彤退了回來,坐在桌前,一臉沮喪,而寧靜芸則沉著臉,冷得嚇人,她抬起眉,盯著寧靜芸如秋水翦瞳的眸子,問道,“不是說了去寺裏嗎,怎麼又折回來了?”
經曆過昨晚的事,寧靜彤安靜了許多,玩著自己的手指甲,不時看寧靜芸兩眼,不肯說話,等寧靜芸開口。
“你說得對,消息不脛而走,眾人都清楚咱院子出了事兒,去寺裏不合適,這兩日,還是待在屋裏歇著吧。”隻字不提老夫人昨晚的所作所為,不過,寧櫻知曉寧靜芸一宿沒睡,她和寧靜彤占著床,身邊多了人不會沒有知覺,寧靜芸這會心裏該是複雜的,恨老夫人出賣她,又感激老夫人的養育之情。
一時之間,屋裏沒人說話,靜悄悄的,煞是安靜。
圓成師傅來的時候,寧櫻正在看寧靜芸帶來的《孝經》,因為這本書,她與夫子爭執得麵紅耳赤,後兩人各退一步,各執一見,互不幹預才得以和平相處。
“六小姐。”圓成站在走廊上,雙手合十,並未進門,寧櫻站起身,微笑著頷首,餘光瞥過一側的寧靜芸,緩緩走了出去。
園中景色清秀,一兩株常青樹點綴其間,白雪皚皚中,透出新生的希望,叫人耳目一新,寧櫻悠悠收回視線,開門見山道,“昨晚衝進院子的歹人,圓成師傅可否交給櫻娘處置,家醜不可外揚,櫻娘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圓成感慨了聲,直言道,“不瞞六小姐,圓成找你正是為了這事兒,那幫人,被京兆尹府的押差帶走了,事關南山寺清譽,圓成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六小姐見諒。”
“京兆尹府?”寧櫻皺眉,她有心讓寧府丟臉,卻也不想鬧得滿城皆知,老夫人心腸毒辣為人強勢,寧櫻握著她的把柄,往後自己能過得自在輕鬆,可是如果事情鬧開,牽扯到的還有清寧侯府,兩府為了名聲,隻怕會做出棄車保帥的事情來。
她與寧靜芸,被人偷偷摸摸弄死可如何是好?一時眉宇擰成了川字,寧櫻低下頭,快速思考著,清寧侯前些日子回京,得聖上讚譽,外界都在傳清寧侯府年後會升為一等侯爵,京兆尹乃京城品階最低的府衙,哪敢和侯府為敵?在京為官的人,多少有些眼力,京兆尹鐵定事先知會清寧侯,再做打算,而清寧侯十有八九會暗中殺人滅口,這種事兒,京裏的貴人們沒少做。
“圓成師傅,櫻娘信任你才通知你,叫你早做防備,否則,昨晚的事兒鬧開,南山寺百年聲譽毀於一旦,你應得好好的,怎出爾反爾將人交給京兆尹?”說話間,寧櫻眉色凝重起來,吩咐身側的金桂,“你進屋收拾行李,我們今日回京。”
既然和老夫人撕破臉,她不想受製於人,才先發製人,昨日的事情細細琢磨,不難知曉她是早知情的,老夫人最會推脫,把事情全推到她身上也不一定,念及此,寧櫻臉色急切起來,沒好氣的瞪著圓成,頗有責怪之意。
圓成心裏苦笑,那人要抓著人走,他哪攔得住,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道,“記得上次來,六小姐對圓成栽種的櫻花樹甚是感興趣,不知六小姐可與人說起過這事沒,昨晚,圓成園中的櫻花樹被人折斷了枝丫,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直直的,笨重而孤獨,養活了,隻怕難成美體。”櫻花樹比不得蘭花梅花尊貴,在京裏不受人推崇,起初,那人叫他栽種時,他還念叨過好幾回,後遇著寧櫻也不懷疑,若不是昨晚,那人領著人直衝院子,最後又毫不留情殺了人,他都沒將兩人聯係起來。
昨晚,譚慎衍救了寧櫻,英雄救美,且還是自己喜歡之人,心裏多少該有些歡愉才是,譚慎衍卻皺著眉,冷硬的五官如寒風刺骨,涼意透徹,抓到人後,一言不發就下山了,長身玉立的背影,寂寥而孤寂,一時叫他生出了疑惑。
寧櫻不知曉還有這事兒,思忖片刻,沉思道,“定是有人蓄意報複,趁大家的心思都在歹人身上,偷偷溜進去折斷了枝丫,你平日看得重,不難打聽你度那幾株櫻花樹的喜愛,圓成師傅平日沒得罪人的話,怕就是和昨晚有關之人故意做的了。”
寧櫻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夫人,老夫人將秀清二人帶走便是不想留下把柄,折斷圓成是櫻花樹是警告他不準多說,老夫人做事雷厲風行,威逼恐嚇的確是她的手段。
圓成目光一亮,隨即化為平靜,“六小姐說的不無道理,關於昨晚的事兒,六小姐請放心,主持叮囑過京兆尹,務必要查出背後之人,否則,進宮麵聖求皇上做主,京兆尹為人膽小怕事,不敢把事情鬧大,且南山寺一年四季接納的女眷多,昨晚是六小姐遇著了,若換做其他夫人小姐,京兆尹百口莫辯,故而,京兆尹不敢私自處決犯人,六小姐安心即可。”
多的圓成不敢透露,不過,他答應寧櫻的事兒沒辦到,心裏不好意思,道,“應友人的櫻花樹沒了,圓成年後怕會忙一陣子,為表歉意,圓成願為六小姐栽種幾株櫻花樹,趕秋日送到您府上,如何?”
冬日植株不易存活,故而隻有等冬日來臨前,圓成雙手合十,告辭道,“圓成還有事,不便久留,六小姐若有話與圓成說,派丫鬟轉達即可。”
他畢竟是男子,在此處多有不便,尤其,寧櫻還是那位的人,惹了那位生氣,糟心事更多。
寧櫻送圓成離開,金桂跟在身後,小聲道,“小姐,還收拾行李回府嗎?”
“收拾吧,府裏這會有人心神不寧,身邊沒有人伺候怎麼行?”主持出麵,京兆尹不敢隨便將人處死,這會,老夫人該是正忙著到處托人打聽消息,想到這,寧櫻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出聲欲叫住前邊的圓成,這時候,走出來一個小和尚,湊到圓成耳朵邊說著什麼,想了想,隻得作罷,昨晚救她的男子,委實覺得怪異,難不成是京兆尹府的人?
“圓成師叔,問過周圍院子的人,昨晚沒人進院子,櫻花樹何時被人折斷的沒有打聽出來,接下來怎麼辦?”
圓成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想了想,道,“我伺弄多日,畢竟與我有緣,春天移去後邊山裏,平日無事,記得澆灌水。”
“是。”
秦氏本來去聽主持誦經,老夫人和柳氏鬧著回府,正合她意,寺裏的達官貴人多,沒有老夫人柳氏壓著,她能認識更多人,為明年成昭成德春闈找些助力,誰知,昨日言笑晏晏的一幫人,今日變得奇怪起來,明裏暗裏打聽昨晚的事兒,越說越沒個正行,竟有人懷疑寧府幾位小姐與人有染,秦氏不喜,借故有事先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