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難得硬氣(3 / 3)

吳媽媽哎了聲,又看了寧櫻一眼,不動聲色退了出去,寧靜彤醒來,見她籃子裏的臘梅在,樂不可支,繞著黃氏說起下午摘臘梅的情形,黃氏認真聽著,不時附和兩句,見寧櫻手托著下巴打盹,提醒她去床上睡。

“我不累,隻是太高興了。”薛墨和她以兄妹相稱,寧櫻心裏歡喜,薛墨待她極好,這輩子幫她許多,她想,兩世為人,有的情分都償還不了,舒展眉頭,緩緩說了與薛墨之間發生的事兒,黃氏先是一怔,隨後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你人緣好,能結交小太醫是你的緣分,小太醫對你沒有壞心,往後遇著什麼好的,別忘記他就成。”

黃氏原本想的是叫寧櫻結交幾位閨閣中的小姐,往後遇著事兒也有商量的人,沒想到,寧櫻最先結交的人竟然是小太醫,薛府受皇上器重,加封侯爵乃早晚的事兒,薛墨將寧櫻當做妹妹,是寧櫻的福氣,不過......

“小太醫畢竟是男子,薛府和寧府沒有往來,小太醫對你好,你不可到處張揚以免被人利用,有什麼事,和娘說知道嗎?”

寧櫻點頭,旁邊的寧靜彤開心起來,“薛哥哥是個好人,他對靜彤也好的。”寧靜彤說了薛墨吩咐丫鬟背她的事,小臉上盡是得意,“薛哥哥懂很多,往後姨娘要是哪兒不舒服了,可以找薛哥哥幫忙看看,太太回府後,姨娘身子常常不舒服呢。”

寧櫻啞然失笑,真不該如何說寧靜彤,黃氏回府,月姨娘身上不痛快多是因為黃氏的緣由,起初借著身子不舒服不來梧桐院請安,到後邊,多有以身子不適為由挽留寧伯瑾的心思,虧得月姨娘不在,否則聽了寧靜彤的話,不知作何感想。

半晌,管家從外邊回來,和寧櫻預料的相同,說是天色晚了,趕不上城門關閉前入城,明日再動身,黃氏蹙起眉頭,麵露擔憂。

寧靜芸心寬得多,三個兒子中,老夫人最是偏愛寧伯瑾,哪怕寧伯瑾鬧得再厲害,老夫人也舍不得訓斥半句,老夫人的做法無非是安撫住寧伯瑾,等黃氏回府做惡人,而寧國忠,估計沒那麼好的性子,這回,寧伯瑾不得不吃些苦頭了。

她想得不差,剛回府,府裏的丫鬟來說,老夫人一宿沒睡,在榮溪園等著,黃氏望著寧櫻,張了張嘴,寧櫻知曉黃氏是要將她打發,自己去榮溪園應付老夫人,先開口道,“正好,我和靜彤去榮溪園給祖母請安,娘親,一道吧。”

路上,丫鬟透露說昨晚寧伯瑾被老爺罰關祠堂了,不準人送被子,老夫人心疼不已,半夜頭疼發燒,折騰一宿燒才退下了,寧櫻撇嘴,老夫人舍不得拿捏自己兒子,對付其他人倒是不遺餘力,丫鬟是榮溪園的人,想必是故意透露給黃氏聽的,想了想,寧櫻道,“祖母身子不好可請了大夫?之前祖母就說府裏有人得了瘟疫,祖母這會又不好了,該請個厲害的大夫瞧瞧才是。”

丫鬟聽寧櫻意有所指,立即閉上了嘴,上回,老夫人暈倒後鬧了笑話,若再請大夫把脈,不知會被傳成什麼樣子呢。

走進門,撲鼻而來股淡淡的藥味,老夫人躺在床上,保養得當的臉略微蒼白,柳氏和寧靜芸守在床邊,小聲說著什麼,寧櫻促狹的揚起了眉,隻看柳氏回過頭,認出是她和黃氏,湊到老夫人耳朵邊輕輕說了兩句,緩緩的,老夫人睜開了眼,精明的眼神有些混沌,“小六來了,臘梅園可好玩?”

寧櫻牽著寧靜彤上前給老夫人見禮,回道,“算不上好玩,臘梅開了,煞是漂亮,祖母得空了也去瞧瞧,跟世外桃源似的。”

“祖母年紀大了,有心無力。”老夫人朝柳氏招招手,柳氏會意,扶著她坐起身,往她身後靠了一個墊子,餘光望著黃氏道,“三弟妹回來了,昨日三弟和你們一塊出門,回來時,怎就隻有他和月姨娘了?”

黃氏臉上無波無瀾,聲音沉靜如水,“在臘梅園發生了些事兒,我問三爺,三爺不肯說實話,月隻說回來有事,我便沒有細問,怎麼了?聽丫鬟說三爺在祠堂跪了一晚,發生什麼事了?”

黃氏語氣平淡,寧櫻想,換做她,鐵定要一臉擔憂,將好奇表現的淋漓盡致才是。

柳氏一噎,看向老夫人,頓道,“其實,我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三弟回來時正晌午,差人請清寧侯來咱府裏,竟是要退親,清寧侯覺得莫名,把父親母親叫了回來,說是世子品行不端,配不上靜芸,這可真是誅心之語了,靜芸這門親事,母親和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來的,之前也多方打聽過,世子潔身自好,文采斐然,將來是個有出息的。”

“大嫂說的我不知,三爺做事自有主張,他不會平白無故冤枉誰,三爺什麼性子,母親最是明白,祠堂陰暗潮濕,三爺身子嬌貴,那種地方三爺哪吃得消?”黃氏蹙了蹙眉,擔憂起寧伯瑾的身子來。

這話可說到老夫人心坎上了,“是啊,也不知他怎麼樣了,來人,快去請三爺過來,就說三太太回來了,有什麼話,過來當著三太太的麵說清楚。”

門口的丫鬟稱是離開,一溜煙沒了人,寧櫻站在邊上,不發一言,寧伯瑾在祠堂跪著,不知月姨娘如何了,寧伯瑾心中,月姨娘和其他人不同,這些年不是有寧伯瑾護著,月姨娘的遭遇隻怕和十年前那位姨娘差不多,早沒了命。

也是這個原因,她才將心思動到月姨娘身上,緊了緊寧靜彤的手,忽然為月姨娘擔心起來,老夫人包容寧伯瑾實因寧伯瑾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月姨娘不同,一個小小的妾室,入不了老夫人的眼,若月姨娘因著這次的事兒有個三長兩短,寧櫻寢食難安。

“彤妹妹,你不是還惦記月姨娘的身子嗎,祖母身邊有母親陪著,六姐姐帶你去找姨娘。”寧櫻牽著寧靜彤,不著痕跡打量著老夫人的臉色,看她蒼白的臉上未起一絲波瀾,心下咯噔,老夫人最是厭惡府中姨娘,寧國忠年輕時,妾室多,老夫人手段好,收拾得一眾姨娘服服帖帖的,庶子庶女也早早打發出去,留在京城的是她三個兒子。

換做平日,聽人說起府裏的姨娘,再表現得慈祥和藹,眉宇間都會露出少許不耐之色,今日卻麵不改色,她牽著寧靜彤,小小的往後邊退了兩步,見老夫人朝她擺手道,“小六覺得待在祖母屋裏無聊,待靜彤回去吧,月姨娘做錯了事,不在三房,你身為嫡姐,多多照顧下邊的妹妹,靜彤年紀小,很多事情不懂,你也不懂?”

昨日,寧伯瑾態度退親態度堅決,老夫人覺得鬧心,懷疑有人唆使寧伯瑾退親,差人一打聽,才知,原本,寧伯瑾隻打算帶黃氏和寧櫻出門,是寧櫻提出要帶寧靜彤一同前往的,她在後宅多年,為了震懾府裏的人沒少使手段,然而,卻不敢將這件事和寧櫻聯係起來。

隻因為,寧櫻不過才十二歲,花一樣的年紀,懵懵懂懂,大字不識幾個,怎會有如此城府。

寧櫻故作不懂,臉上漾著如花綻放的笑,聲音更是如黃鶯出穀般悅耳,“櫻娘不懂祖母所為何事,昨日月姨娘和父親撇下彤妹妹回府,彤妹妹醒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回來的路上,彤妹妹左一句姨娘右一句姨娘,櫻娘不忍心,彤妹妹自幼跟著月姨娘,惦記月姨娘實屬正常,好比櫻娘跟著母親長大,自然向著母親,以己度人,櫻娘才想帶彤妹妹找月姨娘......”

寧櫻吐字清晰,長篇論調叫老夫人覺得頭疼,手撫著額頭,不耐道,“我說一句,你頂撞十句,我和你祖父說了,過兩日請個教養嬤嬤回來,禮儀不可廢,明年在京中走動的次數多,別丟了寧府的臉麵。”

“祖母說的是,櫻娘記著呢,看祖母身子不舒服,櫻娘不打擾您休息了,這就帶彤妹妹出去。”寧櫻看似低眉順耳,言語對老夫人卻極為不屑,老夫人是聰明人,哪會聽不出寧櫻心裏頭也不耐煩了,不由得動怒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陽奉陰違?放眼整個寧府,沒有心思比你更多的。”

黃氏站在寧櫻身前,擋住了老夫人的目光,解釋道,“櫻娘是看靜彤夜裏睡得不安生,想早早見著月姨娘罷了,她應過靜彤回府後......”

“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了是不是,你自己養出來的閨女什麼德行你會不清楚?清寧侯府這門親事不能退,至於誰在背後教唆老三和家裏鬧,事後我會查清楚的。”老夫人該是氣急了,臉色脹得通紅,端莊富貴的氣質被氣憤取代,臉色猙獰,嚇得寧靜彤哇的聲大哭起來。

“娘何必為難兩個孩子,沒有人教唆我,和清寧侯府這門親事是我的意思。”語聲落下,寧伯瑾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跪了一夜祠堂,英俊儒雅的臉略顯疲憊,眼圈下一片黑色,胡渣冒了出來,衣衫淩亂,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落魄書生的氣質。

老夫人見寧伯瑾麵容憔悴,不由得紅了眼,“快過來,娘好生瞧瞧,你爹就是那個性子,你說兩句軟話就好,靜芸這門親事,當初你爹從中奔走多少次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看著靜芸長大,還能害她不成?”

寧伯瑾大步上前,噗通聲跪在床邊,跟著紅了眼眶,“娘,您自幼疼我,這門親事不能應,您估計不知道,程世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外邊養外室不說,再過幾月都要當爹了,但凡是懂規矩的人家,哪會在主母進門前叫小妾懷孕的?何況,那不是小妾,還是登不上台麵的外室。”

老夫人胸口一顫,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床邊服侍老夫人的寧靜芸也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目光呆滯,臉色發白,用力的咬著下唇,隱忍著自己真實的情緒。

“劉東查清楚了,程世子在石井巷養了名外室,叫綠意,綠意懷著身孕,程世子買了丫鬟婆子伺候她,您若不信,派人去石井巷一查便知。”寧伯瑾跪在地上,握著老夫人的手,“您最是疼靜芸,那種家門不正的人家,哪能叫靜芸過去吃苦,這事兒我還沒和爹說,爹想要入內閣可也不能是非不分,否則,入了內閣,也會被禦史台彈劾賣孫求榮。”

老夫人還沉浸在程雲潤養外室的事情中回不過神來,愣愣的又問了遍,“你說的是真的?”

“兒子何時騙過您?”寧伯瑾站頭,盯著不知所措的寧靜芸,歎息道,“你從小聰慧過人,這門親事究竟如何你也看清楚了,往後,爹給你找門好親事,你先和小六,靜彤去外邊,爹和你祖母有話說。”

寧國忠進屋,瞧屋裏氣氛不對,沉聲道,“誰讓你出來的,繼續去祠堂給我跪著,這些年縱容得你愈發沒個正行是不是?”

寧櫻抓著寧靜彤的手,躡手躡腳退了出去,看金桂站在院子外探頭探腦,她將寧靜彤交給聞媽媽,“靜彤先和聞媽媽待在著,六姐姐很快回來。”快步走向金桂,“是不是月姨娘出事了?”

“奴婢不知怎麼說,月姨娘被關在柴房,聽老夫人的意思是要發賣出去,小姐,您看眼下如何是好?”榮溪園的消息捂得嚴實,多虧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鬧矛盾,榮溪園有二太太手裏的人,才叫她打聽出來。

寧櫻心思一轉,湊到金桂耳朵邊,“你借太太的名義,回三房叫人把月姨娘接出來,搶的也行,隨後,把老夫人要發賣月姨娘的事情散播出去。”

金桂不懂,如此一來,三房可算徹底得罪老夫人了。

“照我的事情辦。”老夫人最疼寧伯瑾,這次的事情,寧伯瑾對老夫人多少會心存隔閡,次數多了,母子離心乃早晚的事,若能將三房從寧府分出去可謂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