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聲,所有人靜默。雪瑤看向蓮公主,再看向慕容謙,他們果真是兄妹啊,眉眼都透著相似。她拿什麼來比呢?花容俏貌,公主之尊,還是親生骨肉?也許都可以,但也都不想。
慕容謙則看著手中的湛藍寶劍,盈盈藍光映照衣袖,卻蕩蕩無為。枉他空有一身劍術,半生玩弄權柄,遇到不顧一切的昔日情人,竟想不出萬全之策。
“二!”
第二聲落,雪瑤退讓了,畢竟生死關頭,還有了孩子,不是爭意氣長短的時候。“柳蓉兒,我從沒有要跟你爭。我唐雪瑤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是我的,我分毫都不想要。今日您高抬貴手,息事寧人,來日雪瑤榮歸南楚,必定此生不再踏入洛陽半步。”
“嗬,謙,你看到了,你捧在手心裏的女人就是這樣的,為了活命,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柳蓉兒似乎覺得趣意橫生。
“雪瑤本就不必喝。如果今天太後一定要誰的命,我替她。”說著,慕容謙一把握住金色酒杯,放到唇邊,毫不遲疑。
“不!”三個女子同時呼喊,急切,是心底最濃的感情。
雪瑤想將酒杯奪過來,卻知她無論如何快不過他。於是,寒龍劍出鞘,寒光閃閃,抵在自己的頸項,“太後要的是我的命,蓮公主是我救命恩人,我不需要任何人替。你若敢喝,我現在就自裁。”
兩人對峙,目光相交,決絕中似有狡黠劃過。
“嗬嗬嗬嗬,”柳蓉兒笑得癲狂,“真是感動啊,想不到,本宮費盡心機,竟不過證明了你們有多在乎,嗬嗬嗬嗬——”笑聲回蕩在整個宮院裏,久久不息。
正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柳蓉兒的時候,慕容謙將酒杯向鶴影雙絕方向一擲,金色飛成拋物線,裏麵的透明液體灑出,落向其中一襲白衣的眼目。“啊——”一聲痛恨,鶴頂殷紅,在眼中現出本色。另一人想要救援,卻被橫來飛刀迫得閃開。此時,慕容蓮身邊再無威脅,“九哥——”她呼喊著,向慕容謙奔去。
慕容謙拉過慕容蓮,輕聲安慰道,“沒事,九哥一直在呢。”正待擒住鶴影雙絕,餘光所及,卻見寒龍劍直逼柳蓉兒而去,劍鋒所指,避無可避。來不及多想,他脫口而出,“雪瑤,別——”
雪瑤側頭看他,冷光一閃而過,“放心,我不殺她。”話音落,劍尖果然隻停在柳蓉兒的肩膀處。
而趁此罅隙,鶴影雙絕心知大勢已去,互相攙扶,慌忙奔命。慕容謙本要追趕,但心係皇妹,唯恐生變,隻得暫時作罷。
“你們先走,我和太後說幾句話。”寒龍劍落下幾分,眸中淩勢不減,語調淡淡冷然。
“雪瑤,一起走吧。”慕容蓮有些不放心。
沉吟片刻,慕容謙有些複雜地看雪瑤一眼,幽幽道,“算了皇妹,不會有事的。如風還不知道這件事,趕快回去吧。”說著,扶著懷抱孩子的慕容蓮,他們出了院門。
“嗬嗬,唐雪瑤,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坐在榻上,發絲散落,幾縷遮住麵頰,柳蓉兒似乎受了刺激,不甚清醒。
“柳蓉兒,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輸了嗎?”挑著高傲淩人的笑,雪瑤靠近柳蓉兒耳畔。
“為什麼?”好像某根神經被激起,柳蓉兒猛然道。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了他。一入皇門深似海,欲念中人愛不得。一場愛情遊戲,誰愛了,誰就輸了。若你一直不愛,做個臨朝聽政的太後,後半輩子必是高權在握,享不盡榮華。可惜,因為一個情字,你感情用事了,也疏忽了,現在等待你的,隻有冷宮高牆。”頓了頓,雪瑤又想起什麼,聲音蒼茫譏誚,“對了,也可能是死無葬身之地,畢竟謀害先皇這樣的重罪,隻要本宮說出去,你就徹底完了。想想吧柳蓉兒,嚴正宮裏,你是怎麼背後唆使謝秋顏欺負我的。這些,都將千百倍地回報在你自己身上。”
寂寂宮牆,秋葉冬霜,扶柳隻剩枯枝,杜鵑鳴過,啼血聲聲。忽有皮鼓敲響,節拍淩亂,又透著井然有序。
“嗬嗬嗬嗬,為什麼,為什麼!啊——”柳蓉兒隻覺頭痛欲裂,竭力一聲喊,不知是哭是笑。
“貌美如花怎樣,溫柔如水怎樣,世上男兒,幾人得以長久。你愛的那個人,他已經不會再愛了,不會愛任何人。權力是你唯一能抓住的,你卻丟了。”說到最後,雪瑤也不禁黯然,成了喃喃自語,“可起碼,他真的愛過你。”
一場繁華終將落幕,柳蓉兒是輸了,可誰又贏了呢。
出了宮院,走在白玉石階上,慕容家的兩兄妹頓住腳,不約而同地回頭。皮鼓聲來得詭異,而那房間靜靜矗立,傳來聲嘶力竭的呼喊,令人不由心生憂慮。
“要是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慕容蓮柔聲勸著,綿婉悠長。
握緊湛劍,慕容謙正要跨步,卻見房門開啟,一個靈巧身影快步走來,皮鼓聲也隨之息止。“發生什麼事了?”迎上幾步,慕容問詢道。
“她瘋了。”雪瑤說得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