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曉魯淚水奪眶而出,淚珠啪嗒一聲掉在他手背上。
“可沒想到啊。”小誠悠悠歎氣,收回了手,轉頭看著路邊:“我也沒好好對待你,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沒想到啊,還是認真了。
認真到彼此你來我往誰也不肯退讓說一句真話,認真到動了情,傷了心。
“王八蛋。”蔣曉魯破涕而笑,也扭過頭:“你要早說這句話,說不定咱倆到不了這一步。”
“哎,我發現你這人總有這本事,能把自己的錯兒都說到別人身上,還特有理。”蔣曉魯望著他,委屈喃喃:“當初是你跟我說離婚的,又不是我。”
“對,是我。”寧小誠笑著點點頭,重新揣在兜兒裏的手已經攥成拳,他問道:“咱倆離了,你去哪兒啊。”
“去上海,去香港,回青島看看我爸,出去旅遊,我也不知道。”蔣曉魯手指在眼角上蹭了一下,滿不在乎地逞強:“哪兒好去哪兒唄。”
反正,不在這裏了。
寧小誠點點頭,垂眉勸道:“別跟著華康了,他不是什麼好人。”
“用不著你告訴我。”
“對,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小誠附和著,低頭訕訕一笑:“現在你自由了。”
“嗯。”
“那就走吧。”
窈窕身影漸遠,寧小誠喉嚨哽咽,忽地吼了一嗓子:“蔣曉魯!!!”
蔣曉魯猛地站住,機敏回頭:“幹嘛?”
發尾隨著她擺頭輕輕在後麵勾了個頑皮弧度。
寧小誠喉間微動,放出話來:“我等著你!回頭混不開了,玩兒夠了,還回來找我,我接著你,七老八十嘴歪眼斜了也接著!”
蔣曉魯被他逗笑,笑意盎然,清脆罵他:“呸!狗東西。打死都不回來找你了!”
寧小誠紅著眼點點頭,一個微笑,包含了無盡的無奈。
兩人中間隔著幾米的距離,彼此對望,
嘴唇微顫,似乎有話想說,可千言萬語到最後,又都被咽了下去。
蔣曉魯忽然朝他了個大鬼臉:“喂。”
小誠始終溫柔凝視。
蔣曉魯斂起笑容,認真地說:“都記在這兒了。”她拍了拍胸口,“你那些好,都記在這兒了。”
是了,蔣曉魯做人為之奉行的,是做人要知恩圖報。
他那些好,那些疼,記在心裏。
有機會這輩子還,沒機會,下輩子還。
紅色的小車慢慢開走了,小誠看著,看到視線裏再也看不見,他也轉身走了。
秋高氣爽的天啊,金燦燦的葉子,湛藍藍地天。兩輛車,一個紅色,一個黑色,在街上背道而馳。
下午三點,行人走在路上,各自途勞。
天空中,仿佛有一道女孩子的童聲在巨大喧囂的城市背景中響起——
曉魯日記:
1999年8月12號,天氣晴,今天妹妹diao水裏了,我也diao了,媽媽打了我,我很傷心。小成ge把我拉上來,問我冷不冷。我討厭媽媽,她總是pian心。我也討厭妹妹。
2002年2月23號,天氣下雪。今天課間不能做操,值日,別人告訴我褲子上有很多血,好多男生指著我笑,老師給我寫了假條讓我早點回家,跟媽媽說我來月經了,我可能會死吧,回家一直哭,在路上看見了小誠哥,他說不出來我的名字了,就問我怎麼不上學,我怕他看見我褲子,不敢動,他就說你早點回家吧,別在外頭晃了。
2005年5月13號,下雨。要高考了,快學崩潰了,物理課睡著,被叫起來挨了頓罵,去後麵站著上了半堂課,晚上公交車又壞了,走回家,九點才回去。路上看見小誠哥了,他沒認出來我,坐在一輛跑車裏,正在和人說話,他好像從國外留學回來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走,應該不會了吧,如果他不走就好了,他要是能一直在北京就好了。如果他要在北京,我就不考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