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替風華梳了一隻簡單的斜插髻,隻纏了一條素紫的緞帶,垂在耳際,讓其餘的頭發全部披在肩上。風華的頭發很長很黑,一定是能做洗發水廣告的那種。風華就坐在小軒窗前,看著窗外的積雪,任蘇嬤嬤手腳麻利地為她上妝。不過是些水合的透明細粉,不曉得是什麼質地,泛著一些白色,撲在臉上好像粉底一樣,然後用炭黑的竹筆描了眉眼,卻並不上腮紅和唇紅。一切停當,蘇嬤嬤就命棠棣兒拿了一麵金屬鏡子走了過來,舉在了風華麵前。
這是風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臉,一如古典手繪仕女圖一般的眉如春山,目如秋水,麵似蓮萼。令她吃驚的不是金屬鏡子的工藝如此精湛,能讓她這樣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麵容,而是這張臉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的美麗,卻是有說不出的清秀可人,而且很年輕。
風華笑笑,掩飾住心裏的驚喜說:“好久沒有這樣打扮過了,嬤嬤還記得我今年多大年紀了?”
蘇嬤嬤帶著心事,連笑容都有幾分憂鬱,“公主下個月就滿十六了。”
哦,才十六,原來跟棠棣兒差不多大。一次穿越硬是減了將近十歲,這是到現在為止,讓風華唯一感覺到慶幸的事情。妝上得沒有暖色,顯得很蒼白,風華知道這是蘇嬤嬤故意如此打扮她的,要向長公主示弱。便任她為自己穿上一件素白的絲綢夾棉長袍,繡著淺紫的海棠,與她頭上緞帶的顏色一致,在腰間係上同色的腰帶,躺了這麼久,才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腰身原來這麼纖細。最後套上一件外衣,是米黃的緞麵罩了一層細薄的輕紗,比帷幔的紗帳質地更細軟。看氣候是北方的寒冷質地,竟會有這麼好的絲織品,原來這裏的蠶絲手工業也已經如此發達了。
這才進來兩個女孩一左一右地扶著風華走出屋子,蘇嬤嬤走在旁邊,棠棣兒跟在後麵,可是當邁出小院的門時,他駐足留在了門裏麵。門外是一條長長的青磚胡同,兩側都是高牆,站著很多士兵,一見風華出來,慌忙垂下頭不敢去看她。兩名穿著同樣鎧甲卻披著紅披風的女兵跑過來,抱拳行禮道:“末將見過三公主殿下!”
棠棣兒一見這兩個女兵,慌忙退進大門內,虛掩上了門。
“公主殿下玉體恭安!”
兩個女兵似乎是那些男兵的頭頭,這是風華除了蘇嬤嬤和棠棣兒之外見到的另外這個世界的人,而這裏的規矩仿佛就是男子見了女子要低頭,而女子是男子的頭頭。該說什麼?該擺起公主的架子給她們個下馬威嗎?風華思索了一下影視劇裏那些人的鬥爭,卻又作罷了,連狀況都沒有完全搞清楚,還是先低調一點好了。便點點頭。
蘇嬤嬤冷冷地說:“還杵在這兒幹什麼?讓開!”
兩個女兵長官趕快閃開,神色間有懼色。風華在兩個小丫頭的攙扶下走了一段青磚胡同,便拐進一扇小小的紅門,走進了一間已是比剛才的小院整飭很多的院落了,兩旁坐落著青磚瓦房,前端鑲著綠色的琉璃瓦,冬日午後的陽光照射在瓦上流溢著一片光華。小院裏垂首站著很多男人,都是仆人打扮,每一小撮男仆前頭,總有一個女仆作為首領向她行禮問好。一連穿過好幾個這樣的小院,風華才知道這都是公主府的仆人所住的院落。看來自己先前竟然被關到了一個連仆人的住所都不如的地方。
而蘇嬤嬤根本不看他們,風華起先還點頭回禮,後來發現他們對她的禮貌反而報以恐懼的驚詫,最後也裝出一副冷若冰山的傲慢,仆從的神色才回歸了正常。大概穿過了十來個小院,院子和房子的規模越來越大,樣子越來越威嚴,所有的裝飾和講究程度也越來越好,仆人的穿著氣度也越來越體麵。當穿過最後一道拱門時,一派雕欄玉砌飛簷走拱的奢華景象出現在了風華麵前。
蘇嬤嬤忍不住激動地小聲說了句:“殿下,您回來了!”
對於風華來說是回來了,但對於白如來說,則是第一次來到這樣奢華的地方。這完全不像她參觀過的故宮或是從畫冊中見到的那些帝王家的住所遺址一般,而是比那些住所要華麗得多。寒冷的天氣將一泓碧水凍成了碧玉,上麵撒著潔白的積雪,幹淨得一塵不染。卻有滿院子的梅樹盛開著紅色的梅花,清冽的香氣溢滿了空氣中。一連走過四五座形狀各異的拱橋,也不曉得拐了多少質地不一的小路,風華也顧不得去仔細端詳這座三公主院落的華麗,任小丫頭把她扶進了一條門廊,一陣暖意撲麵而來。
“公主!”蘇嬤嬤在門廊前停下腳步,站在風華麵前小聲說:“見了長公主切不可再無禮了,我們受不起再多的責罰了,您如今該弱些,老身說的話您記得了嗎?”
風華心裏一沉吟,想必這位風華公主以前很是剛烈,與長公主發生過衝突,而與她們發生衝突的後果便是受責罰,所以蘇嬤嬤才會擔心地勸自己。可白如畢竟已經是奔三年紀,厲害大局還是能夠體會得到的,當然要多吃飯少挨打,這條人生道理她是一定知道的。便點點頭,微微一笑,問:“那麼嬤嬤覺得,我見到長公主該行什麼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