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滅,芙蓉帳內春宵繾綣,風露泣寒夜……
第二天,當我醒來時皇帝已經不在身側了,一個模樣清秀的丫頭在簾幕外輕聲詢問“娘娘醒了,奴婢伺候娘娘梳洗”“恩”,她小心地為我梳著頭,靈巧的手上下翻飛,不一會兒一個垂雲髻便挽好了再斜插一支碧玉鳳瓚,看起來簡單卻不失雅致,“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她,“奴婢賤名結霜”她一邊回答我的問題一邊為我更衣上妝,粉藍茉莉香緊身袍袖上衣,下罩粉藍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係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顯得體態修長溫婉可人。“皇上說娘娘今日可不必去太後寢宮請安”,蹙眉道“怎可,準備一下我要去向太後請安”“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雖不是第一次進宮,但這曲折的回廊著實讓人頭疼,跟著結霜繞了大半天終於在一片花海的盡頭看到了太後的寢宮——和熙殿,天都的太後也就是我的姑媽,今年三十有五,因保養的極好看起來卻似二八佳人容貌絕美,難怪先帝如此寵愛她,這也是沈家囂張的原因之一。結霜讓我稍等片刻她去通傳,我應了聲好,一會兒她便跑下台階讓我隨她進去。
跟著結霜進了正殿,一個嬤嬤上前行了禮便命人抬來一張軟榻,讓我歇息。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的扶著太後從內殿內緩緩而出,看著我略帶責怪的說“怎麼是走著來的,皇帝是怎麼搞的,轎也不給我的的侄女備著。”說完瞟了一眼我身後的結霜和陪同我的兩個小太監,“這皇帝不懂事兒連你們也不懂了嗎,撫琴,明兒個姑媽給你挑些激靈點兒的,這些個沒用的就遣到浣衣局去。”說完三人便跪下直呼“奴才(婢)知罪了,太後開恩,太後開恩!”“太後姑媽,是我自己想走著來的,這宮裏風景好撫琴想多看看”我親昵的挽著太後的手,皇上本是為我準備了輦的,但輦太過華麗我就棄輦步行了,太後雖是責怪可眼裏卻是讚賞,樹大招風她是懂的。
給太後請完安後又被留了午膳,直到未時才向太後辭別,走之前太後指了指陪同我的兩個小太監,笑著說道這個小太監好像以前見過那。
看著太後目送的身影突然一陣心酸,她是懂我的,我的姑媽這深宮中唯一懂我的人。那三個人最終還是被遣到浣衣局了,太後給我撥了三個宮人,看起來都是精明之人。
月華初上,我屏退了所有宮人,獨自坐在矮凳上癡癡的看著香鼎中升起的嫋嫋婷婷的煙霧,手指拂去它就散了,手指離去它又嫋嫋的飄著,嘴角竟瀉出一絲笑意,一雙手緩緩的環住我的腰,肩膀上也有了重量,溫熱的氣息伴著淡雅的龍涎香撫著我的麵頰,無來由的一陣心安。轉過身來,細細的繪著他俊美的五官,眼裏眉間滿溢的柔情差點將我溺斃,心中一驚,我這是怎麼了。“撫琴,現在做我的撫琴,好嗎,我不介意你心裏裝著他人裝的有多深,撫琴,你可以想他想在心裏,我隻求你的眼裏裝的是我,便已無憾,撫琴,此生你的琴也為我撫一曲可好?”望著他的眼,那裏滿是慌亂,心中一軟依進了他的懷裏。
一晃眼,入宮已有半年,除了幾個不得寵的妃子偶爾來這留焰殿逛逛,倒也清靜。半年來,凰哥哥除了偶爾召幸幾位重臣之女外幾乎是夜夜留宿留焰殿,可半年的榮寵我的肚子卻無絲毫反應,凰哥哥也並沒有像其他妃子那樣給我喝無痕湯啊,心中的不安不斷的蔓延開來,並不是為了沈家。
宮中的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沈家也漸漸對我失去了信心把我的“妹妹”送進了宮來,就連凰哥哥看我的眼神也帶了一絲傷痛,我隻能撫著肚子苦笑。最是無情帝王家,半年來我的一無所出終於讓他厭了,他再也沒來過留焰殿了。
半年的柔情似水關懷備至,我不是無情人,我看得到感受得到,他終是從我的眼裏融進了心裏,我還來不及告訴他他已轉身離去。空氣中還遊離著一絲龍涎香的味道,飄進我的眼裏熏出了淚來……
長夜漫漫,芙蓉帳內孤人獨寒……
紀繁二年,凰謫立沈弄詩為後,賜號“皎月”。
明月不照西樓,月如銀盤,我倚在窗前輕閔香茶,看著杯中餘煙嫋嫋竟生出了些不真實感,回望紫檀木桌上仍冒著熱氣的雨前龍井,“綠綺,把茶具收了吧,皇上是不會回來了”抬頭望明月心中一片淒然,“可是皇上說他去禦書房和右相有事商議,一會兒就回呀,”雖嘴上這樣說綠綺還是照我吩咐把茶具收了。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入秋了那具畏寒的身子怎耐得住寂寞。有何意義那,這後宮中的爭鬥,他早已置身世外冷眼旁觀,爭來爭去也不過是落得個獨坐寒秋細數銀絲。凰哥哥,這後宮深院三千粉黛,竟無人能入你的眼嗎?還是你心中早已有了不可替代之人……
留焰殿,秋風殘殘,落葉綿綿,凰哥哥已經有兩個月沒來看過我了,怕是早就忘了我吧,隻見新人柔懷濃,不見故人泣花瓊。遣退了所有宮人,隻留了我的陪嫁丫頭綠綺在身邊服侍,綠綺說皇上是重情之人不會拋下我,可重情之人亦自多情亦自無情,也許他曾對我用過真心,但現在,他膩了、倦了……
如今這留焰殿已與冷宮無異,除了太後姑媽來看過我幾次就再也沒人來了,就連太後姑媽每次來也是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我,仿佛要看到我的魂魄裏去,我害怕這種感覺,讓我如此不安,仿佛天就要變了。
次日,我和往常一樣辰時起床梳洗,“綠綺,把我的金絲羽衣拿來“看著鏡中因略帶病態更顯絕美的自己,撫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