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中的一尾魚。
有歌聲的夢恬淡而安詳,連那個男人血肉模糊的臉都變成了平日裏微笑的樣子。他的微笑總是複雜而深沉,卻又有濃而不散的不舍與愛。很多種深刻的感情形成鎖鏈盤旋扭曲,鎖住了男人的雙腿。他蹲在那裏,雙手搭在安寧的肩膀上。
“福利院。童老師。媽媽。福利院。童老師。媽媽。福利院。童老師。媽媽。”
“永遠永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
可是為什麼?
小時候安寧沒有學過說話,她隻能記憶那些音節將它複述出來,等在福利院學會了說話在學校學會了生活在社會學會了人生,她才開始明白兒時記憶裏那些隱晦的詞句裏深藏的危險與秘密。
那個男人應該就是血緣上的父親吧,因為這樣,所以當他被砍成一灘爛肉碎在地板,她才會感到一股年齡無法理解與承擔的刺痛。可他甚至沒有告訴過她,她的名字。每一段回憶,每一個字節都沒有關於他的任何線索。
安寧被溫柔的晃醒,歌聲才戛然而止,將屬於他人過去的歌和屬於自己的夢境混雜在一起是一種安適且淡漠的悲哀。走出記憶中所有細節,不覺已淚流滿麵。
“安寧?你怎麼哭了?是噩夢嗎?”床頭的台燈被打開,房間頂上的吊燈也亮著,金燦燦臉上除了關切還隱藏著另一種陰霾。安寧不懂心理學,但她活得小心翼翼足夠敏感。金燦燦也敏銳的察覺到安寧的警惕,疑惑了眨了眨眼,一言不發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沒有關緊,安寧聽見金燦燦說:“要不讓她睡會兒吧,她狀態好像不太好。”
下一秒門被推開,簡言直接走到了安寧床邊。
“最快的速度穿衣服,去天江中學。”
“劉熙?”盡管睡意朦朧,但安寧記得天江中學是劉熙所在的學校。
“劉熙死了,死亡時間淩晨兩點左右。”簡言看了眼手表,“四點了,五分鍾之後出來。”
門被帶上,偌大的房間死一般的寂靜,死亡總是可以將陰影投射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而不在乎時間與空間。比如天江中學的劉熙死了,兩個小時之後安寧在她的公寓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下樓的時候安寧問簡言,為什麼一定要帶她去,簡言卻是看了一眼屠案,想笑又沒能笑出來,“沒想到我們說的她表現的機會來的這麼快。”
到了天江中學,門口已經停了兩三輛警車,朝他們走來的竟然是李業。李業裹了一身棉襖,卻隻穿了一條單褲,冷的直跺腳。屠案明顯楞了一下,金燦燦的表情似乎也不大自然,李業卻毫無察覺,興衝衝的跑上前跟屠案湊近乎。
“哥,我好不容易溜出來的,騎個摩托車都要凍死我了。你跟他們說說,讓我也進去瞧一眼吧。”
“你大晚上不在家呆著跑這裏來。”屠案撇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無奈。
“我不是為了表決心嘛,哥,你就讓我加入你們吧,等把案子破了,我們就是最炫酷的組織,美國大片裏都……”
“停。”屠案揉了揉眉心,臉上寫著倦意,“我跟你說我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以後還不一定怎麼樣呢。凶案現場你給我鄭重點。”
李業聞言即刻立正敬禮,一副接受首長檢閱的架勢。安寧困的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又被李業逗得想笑,結果在冷風裏不住的淌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