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輕悠沒法拒絕母親的好意,便跟母親出了門,到了應天府有名的秦淮河畔。
此時春雪初絨,長長的柳條子掛著亮晶晶的冰溜子,隨著微風一蕩一蕩,長長的河畔這般看來,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自然的美,能滌清人心裏的陳垢。
輕悠不禁想到在紫禁城時,男人在細雪如霧的花藤下柔情蜜意地愛她,說的那些甜蜜醉人的情話,刹時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矣。
三娘撫著女兒的頭,輕聲說,“輕悠,咱們既然選定了這條路,不想後悔,就必須咬牙挺住走過去。走不過去,爬也要爬過去。嗑得頭破血流,也要忍著。隻要,你覺得那個人,是值得的!”
輕悠抬起淚眼看著母親,“娘,你,你當初跟外公外婆絕裂,要跟爹在一起,也是這樣的嗎?”
三娘笑笑,眼底卻有同樣的遺憾和無奈,“娘希望你不要再走娘的老路子,娘更希望你能順順利利地獲得幸福,不要再吃那麼多苦啊!”
輕輕捋過女兒打濕的鬢發,那雙倔將堅持的眉眼,真仿佛當年的自己,讓人心酸,心疼,都是無奈。
“唉,就像你外婆當年偷偷送我出家門一樣。兒大不由娘!我的小寶寶已經長大了,是大姑娘了,一樣那麼聰明能幹,還得了這麼多英雄豪傑喜歡。娘即自豪,又擔心。人這一輩子,最難還的就是情債。”
“娘,我,我怕……”
輕悠撲進母親懷裏,淚水又落下來。
那時,站在路邊的十郎,輕輕咬住了唇。
大概隻有她知道,昨夜,輕悠在案前寫了許多信,可是都被揉成了紙團子,堆了一屋子。
她早上進屋收拾時,就被輕悠阻止,說都拿去燒掉。
她聽了令,卻是悄悄留下了幾張,讓守在軒轅家的同伴送到南雲衛那裏,當做信寄了出去。
其實那麼多被廢的紙團子上,來來回回隻寫了一句話。
亞夫,我好怕!
十郎並沒料到,這信比任何時間都更快地到了織田亞夫手裏。
……
瀘城,向家大宅。
“伯父,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也沒想到,輕悠對我的誤會那麼深,雖然我已經當眾跟她示好,請求她原諒,可是她還是堅持不睬我們。甚至,還挑唆她的八弟,用掃帚打傷了我叔叔。”
“可是這些都沒關係,隻要我的退讓能讓蘭溪得償所願,我也覺得值……我以為我和叔叔離開,會讓他們平息怒氣,沒想到還是……”
林雪憶一下跪倒在地,低頭抹著眼淚,滿口的自責,卻沒有一人能看到她眼底的陰惡。
“伯父,您千萬別怪豪叔,這次不成功,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叔叔一起去。如果我們沒去,興許現在蘭溪就不會那麼難過,把自己鎖在實驗室裏……”
向老爺子聽得心裏一陣氣悶,始終沉著臉。
想,軒轅輕悠那丫頭骨氣倒是夠硬,竟然連他的麵子也敢甩,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豪叔被林雪憶的知識大體說動,連忙幫著說話,順便又把輕悠及其家人給編排了一道,更將薑愷之的出現給大肆渲染了一番。
“老爺,這軒轅輕悠口口聲聲說有喜歡的人,卻沒說到底是誰。之前我還聽下人說,她清口跟六少說,喜歡的不是薑愷之。現在表少爺又站出來承認事實,一前一後都不正道,也不知道這心思裏賣的是什麼葫蘆,實在讓人不安心哪!”
“六少爺跟那丫頭進屋,也沒說多久,出來後就完全變了褂。小的擔心,若以後真成了親,那也都是咱們少爺受氣,那可劃不來了。”
正在這時,向南廷從樓上下來。
接過話頭就說,“爹,他們軒轅家本就是高攀,這架子抬得比公主還高,她以為她是誰啊,憑什麼啊!想咱小六能看上她一殘花敗柳,都是給她麵子了,她居然還給咱家拿喬。
想當初檔是要不是看在舅姥爺麵子上,咱早就把他家給端了。還能讓他們得瑟了去,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給臉不要臉。”
他走下來,給林雪憶打了個眼色,林雪憶立即輕歎一聲,就說要告辭了。
向老爺子一聽,也頗覺得有些對不住林家,便讓人去送。
林雪憶與向南廷錯身時,交換了一個隻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爹,咱們家居然被個小小的紡織商人打了巴掌,這像事兒嗎!愷之那家夥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被糊了,居然也幫著那丫頭欺負咱們家小六。這薑家的人,真是地地道道的白眼兒狼……”
向老爺子的臉色更黑了。
向南廷突然壓低了聲音說,“之前我還聽人說,那丫頭不知道跟誰私通來著,元旦都不沾家,跑去北平幽會,也不知道是跟什麼人有染。別到時候嫁出來,肚子裏帶個野種,那不是給咱向家戴頂大大的綠帽子?”
向老爺子氣得大喝一聲,“她敢!要不是小六喜歡,我才看不起她軒轅輕悠那點兒本錢,什麼東西。去,把她去北平的事兒給我調查清楚了,到底跟什麼人牽扯不清,要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直接給我清理門戶。”
向南廷心下冷笑,忙說,“爹,你放心,咱小六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早派人去追查了。不過,小六這邊兒咱還得看緊了。之前豪叔不還說,小六在人家父母麵前答應了就算不生孩子,也一樣疼愛一生。這怎麼行啊?咱們向家的香火,難道還要斷在她軒轅輕悠的頭上了?”
“豈有此理!這個軒轅輕悠,真是個狐狸投胎的?!就算真是,憑我向家,也要把她給收拾妥當了!”
向老爺子一巴掌拍在桌上。
向南廷眯眼冷笑。
……
林雪憶出了向家大門,負責送她的正是向南廷的心腹。
“咦,這不是去凱悅酒店麼?怎麼到夜總會來了?”
心腹回話,“南哥說,六少在這裏。”
“向蘭溪在這兒?可我……”
心腹打開了車門,林雪憶初時心裏一陣狐疑,當看到醉得快要爬在地上的向蘭溪時,立即明白了向南廷的意思。
“別碰他,他是我未婚夫。”
林雪憶扶起爛醉如泥的向蘭溪,心腹帶路,直接將二人送上了夜總會樓上的包廂。
在粉紅色的霓虹燈下,圓形大床上,男人一邊嚷嚷著還要酒,卻又一邊叫著軒轅輕悠的名字,甚至痛哭流涕,形象大毀。
誰能想到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總是冷漠高傲的向六公子,會有如此狼狽窩囊的一麵?!
林雪憶覺得向蘭溪越痛苦,她就越高興。
她拿出了那瓶藍色印度神油,給向蘭溪整瓶灌下。
很快,人就爬上了她的身體,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將她重重壓下。
被進入時,她恨到銘心刻骨。
軒轅輕悠,我一定會加倍奉還的!
……
輕悠並沒想到,自己扔掉的那些紙團子,會送到織田亞夫手裏。
而且,時間就在當天晚上。
“向蘭溪上門提親,帶頭的是向老爺子的心腹管家豪叔。林仲森和林雪憶也跟著去了。後來林家兩叔侄似乎被趕了出來,薑愷之到後,向蘭溪很快就離開了。”
一邊聽著屬下的報報,織田亞夫手裏拿著一張明顯揉皺了,又被捋平了的紙。
上麵的字,十分淩亂,要不是還有一兩張做參考,一般人認不出來。
那該是在多麼亂的心思下,才寫下的字。
可是她沒有寄出來,要不是十郎心細,他會以為現在她正跟家人歡歡喜喜地準備著年貨,過亞國最熱鬧的春節。
揮退了下屬。
十一郎問,“少主,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織田亞夫疊好紙,放進帖心的口袋裏,沉吟了一下,才說,“先約向北皇出來。”
十一郎立即想到織田亞夫多半是想了解林家的動向,立即出了門。
辦公桌上有一顆地球儀,男人的手輕輕一滑,藍色的星球便在指間轉動,一點,正中應天府。
隨後……
“向北皇,我以為我已經夠狠了,沒想到你比我更狠,連自己的親弟弟也這樣算計!”
“嗬,別說得那麼難聽,我也不過是讓父親和弟弟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麵目罷了。再說,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麼?”
“我想要的?哼!拿他林家祖宗十八代來還,也嫌不夠。”
“嘖嘖嘖,真是癡情種。咱們的周幽王都比不上你以傾國之力,就為了來咱們亞國討個小媳婦兒!”
“多謝誇獎,我也很佩服你,為了組織發展,竟然勇於當汗奸,跟侵略自己國家的人合作,對付自己的親人!”
“哈哈哈,大家彼此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