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鶴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主動放下身段對沈涵初道:“女兒啊……你怎麼也不早些告訴我們,若我們知道你嫁的是督軍大人,哪還有上次的事情。”
經過上次被囚禁的事情,沈涵初本就鐵了心要與他斷絕關係。如今又見他這幅勢利的嘴臉,更是心生厭惡。
沈乾鶴滿臉的笑意,繼續道:“你這門婚事,足以讓整個寧州的女子都豔羨了。我沈家祖上有德,如今你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光宗耀祖,你祖父也能含笑九泉了。”
沈涵初聽他這樣說,冷笑道:“豔羨?有什麼可羨慕的!如今這種亂世裏,時局變幻莫測,一朝君王一朝臣,縱然現在風光無限又如何,慘淡收場也不過風雲間的事情。身居高位的人若失了勢,怕是比普通人還要淒慘。”
沈乾鶴一驚,不想女兒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驚得倒是先看了看在門邊候著的楊副官,隻怕這話被他聽了去。見他隔了好幾丈遠,臉上倒無異樣之神色,這才指著沈涵初壓低了聲音道:“你……你真是昏了頭了!你就算是與我置氣,也不能說出這樣胡話!都要嫁給督軍了,你這樣咒人家,於你有什麼好處!”
“不是我昏了頭,是你昏了頭!”沈涵初說著便站起了身,“我吃飽了,你們自便。”說著便上了樓。
沈太太遲疑了一下,起身道:“我上去看看她。”
沈太太上了樓,見沈涵初在廊子裏的一張短沙發上坐著,兀自出神。
“女兒……”她輕喚了聲。
因為上次的事情,沈涵初對她母親倒是不怎麼抗拒。沈太太走到她身邊,道:“這位顧督軍,真是你心愛之人?我記得你上次說的,是位姓楚的先生。”
沈涵初心裏猛然一抽,別過頭去,道:“母親,你別再問了……我自有我的決斷。”
沈太太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從來不大過問你的事情,如今還是想說一句,婚姻是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家財地位是考量的一麵,可自己的心意才是最為重要的,切莫為此,做出將來會後悔的決斷。”
沈太太將手中的佛珠繞了幾圈,纏在了手上,繼續道:“你既然對你父親說出那番話,也不像是僅因為這些決定嫁給這位顧督軍;可我瞧著你,一點都不像有新婚之喜的人,女兒,你能告訴母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涵初望著廊子的另一端,漠然道:“母親,人們都說‘養育之恩’,你和樓下那位雖然生了我,但在我心裏,從未盡過養育之心。二十多年了都如此,你突然要我向你敞開心扉,實在是強人所難。如今我尊他一聲父親,尊你一聲母親,是我最多能做到的了。所以我的事,以前你們不過問,以後也無需來關心。”
廊子裏的穿堂風有些冷颼颼地吹著,窗外隱約有汽車的鳴笛聲,忽遠忽近的。過了許久,沈太太終於“嗯”了一聲,攜在那穿堂風裏,倒像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