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沒躲。
明明是那麼緩慢的一掌,眼瞧著那一掌一點點接近自己的胸口,卻隻能幹瞧著,任由她拍在自己身上。
沒有力氣躲。
那一個眼神,讓白季周身的力氣,一瞬間都用盡了。
身子倒飛出去,刮倒房中的桌子,茶盞,隨後直接轟到了牆壁上。
雲千城也驚詫自己的一掌竟然能將白季打飛了,可她也隻是遲疑了一下,便扭頭看向風月白。
白季剛剛那一刀是衝著風月白的脖子去的,脖頸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入肉一分,便能絕命。
“師兄,你沒事吧?”雲千城衝著風月白跑了過去。
風月白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頸,淺淺的一道血痕,沒有傷到頸動脈。
雲千城見風月白沒事,便鬆了口氣。
風月白抬眼看向雲千城,眸子裏是暗湧的晦澀,好一會後,他緩緩彎下腰,將藥箱背在身上,朝著門口走去。
走幾步,便要喘息一下,步子雖然艱難,他卻一直未停。
雲千城看著風月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裏像是打翻的五味瓶,她又扭頭去看白季。
入目是一片空空蕩蕩。
白季也走了,無聲無息。
風從窗戶呼嘯而入,又順著門奔騰而出,木製的門板被吹的嘎吱嘎吱響。
人去樓空。
滿地的酒水,碎裂的桌子,一地的茶杯碎片兒。
雲千城站在屋子中央,忽然覺得無所適從。
雲千城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屋子的,躺在床榻上,身子一陣一陣的冒汗,蓋上被子,一心隻想沉沉睡過去。
雲千城做了個夢。
高高的房梁上頭,垂下兩對白色的綢帶。
父親母親的腳就在她的眼睛晃來晃去。
雲千城知道自己在做夢,拚命的想睜開眼睛,可夢裏的她卻絲毫不受控製,不但沒有醒過來,反而一步一步,走過了父母的屍體。
然後雲千城又看到一條白色的綢帶,綢帶上掛著另一個人。
雲千城睜大眼睛去看那人的臉。
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雲千城每次對著鏡子,便能瞧見的臉。
她自己的臉。
雲千城打了個寒戰,隨後視線從臉上往下挪,又停在那雙不停晃動的腳上。
晃來晃去。
每晃一下,雲千城便哆嗦一下。
每晃一下,她的心就抽搐一分。
萬水鎮外。
風月白背著個藥箱踉踉蹌蹌的走著,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又長又蕭條。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他拄著路邊一棵歪掉的楊樹,吐了口血。再沒有力氣繼續走,風月白靠著柳樹坐了下來。
顫抖著手打開藥箱,又抓了兩瓶藥,拔下塞子,胡亂的往嘴裏塞。
手上沒勁兒,身上也沒勁兒,正吃著藥,身子便向後仰倒去,軲轆了一圈,仰麵朝天。
既然倒下了,他便也就這麼倒著,風月白看著漫天的星辰,咳嗽了兩聲,還噴出一股子藥粉煙來。
“你躺在人家墳上了。”軟濡的女子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風月白抬頭看,楊樹蕭條的枝椏上,坐在個姿態妖嬈的女子。
大冷的天,女子穿一身流仙裙,她手裏拿著個短短的煙袋鍋,一邊抽煙一邊看著風月白,腳還一下一下的晃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