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凝子,這些年你死哪兒去了,換了電話也不說一聲,害我每次都得去校內網給你留言。”
“別廢話了,來西站接我。帶你見見我那位。”她甜蜜地說。
我已預料到她的到來會深深刺激到我,但是闊別三年的深厚友誼還是讓我冒著被刺激的危險去以身犯險。
為了維護我那早就不在的尊嚴,我特地往臉上多塗了一層粉,把好久沒修過的眉毛修了一下,從衣櫃裏找了一件當年一激動就在西單商場買下的風衣。
總是想證明我過得很好,可是我卻忘了好不好看的不是穿了什麼。
到了西站,一見到小凝子從出站口出來,我就激動地招手叫著“小凝子,小凝子”。我們兩個擁抱在一起。
“我老公趙曉東。豆子。跟你說過的。”一下子把我們倆都介紹了。
“姐夫,一表人才啊。”
“妹夫!”小凝子提醒我。
以前爭著當姐姐,現在爭著做妹妹,真是時光流轉,歲月不饒人啊!
“幹脆叫哥得了。”趙曉東說。
“想得美!”小凝子嗔一句,撒嬌的樣子很幸福。
趙曉東?當初小凝子結婚的時候老公姓董,而且班級群裏的照片並不是眼前的趙曉東,我疑惑起來,難道這段時間失戀,連記憶力也變差了?
我沒再細想,看著小凝子幸福的樣子也替她高興。
中午,我在全聚德為他們接風—以前吃不起,現在吃起來都沒有以前聞著香了。很難想象,那時候五毛錢的包子怎麼那麼香,現在五元錢的包子都吃不出滋味了。
趁趙曉東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問唐曉凝:“你老公不是姓董嗎?”
她更正我的話:“是前夫。離了。”
小凝子說得簡潔。
“看起來他對你不錯啊!”
“前些年我生了個女兒,老董在外麵和別的女人生了個兒子,我一怒之下就離婚了。後來遇到老趙,他不嫌棄我帶著女兒,還對我很好。那些年我不是沒怎麼跟你們聯係嗎?正鬧離婚呢!女人啊,一定要找對男人,這可是我這個過來人的經驗。你呢?”
聽著小凝子的幸福生活,我更覺得自己的人生悲慘。
“朱葉生還在紐約,快回來了,一回來我們就結婚。”對最好的朋友,我連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
“你還等著老朱呢?你們是真愛啊,從大學到現在,多少年了,羨慕!”
“你們才讓我羨慕呢!”
“該結婚了。你知道咱們班的趙玲嗎?嫁給老外了!那老外長得賊帥,聽說還是一上市公司的法律顧問,她現在跟著老公在美國,綠卡都有了。還有孫潔她老公,簡直把她當皇太後伺候,一聲令下立馬去辦,真讓人羨慕。”
“我們老朱是他們研究所裏唯一的亞洲人,隻要在裏麵待上五年就能拿到美國國籍。他說等他穩定了就接我過去。”聽著別人的幸福生活,我不知哪根弦兒不對,也編起了自己的幸福。
“你們家老朱老實,對你一直都挺好。不過你也得抓緊了,再不生孩子可就難了。”
“誰說不是呢!”
“趙玲兒子的照片你看到沒有?在群相冊裏,白皮膚,黃頭發,別說還真好看。咱們班就剩你了吧,抓緊點兒。”
正說著趙曉東來了,見我們像地下黨接頭,說得神秘,於是問:“又八卦誰呢?”
“不八卦還是女人嗎?”小凝子又嬌嗔一句。
“真羨慕你們。”
忽然覺得結婚真好,結婚就幸福了。
小凝子一來,就開始召集幾個在北京的同學一起聚會,我推三阻四不想去,結果還是被小凝子強拉過去了。
久別重逢,大家談得最多的就是這些年混得怎麼樣,老公怎麼樣,孩子怎麼樣,男孩還是女孩。我完全是一個局外人,隻有在最後追憶大學生活的時候我才勉強插上話。
離婚的、談了多年吹了的、相親失敗的……後來都展出了自己的幸福。我還在失戀的陰影中徘徊,不敢告訴父母,不敢告訴任何人。
越來越害怕一個人沒事發呆,一發呆就容易回憶,一回憶起來就容易發瘋,瘋了就打電話、發短信、寫郵件。寄到美國的航空快遞是有短信回執的,而我卻收到了信件被打回的短信—信,原封不動拆都沒拆過就又被寄回來了。
他是要和我徹底斷絕關係。
我做錯了嗎?我對自己產生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自我懷疑。
還是他有了外國MM,不再喜歡像我這樣一個灰頭土臉土裏土氣的國內本科生,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個等他都等老了的老女人?
他一定是嫌棄了。
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一直拒絕相信。所有人都罵我傻,罵我把青春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值得,而我傻傻地相信有愛就有未來,卻從沒想過,一旦愛沒有了,什麼未來都沒了。
人一敗塗地,都是因為過於相信。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因為喝酒就不需要說很多話。可是我忘了,喝醉話就多了,最後把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也說了,一把鼻涕一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