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取暖運動(2 / 3)

女人要哄,劉夜是摸清這條路子了。大事小事,不管誰對誰錯,一律是劉夜哄巫小倩。劉夜也把這哄人活玩得很在行。所以一路下來,自然沒有過不去的坎,顯得彼此很是和睦融洽,頗有天造地設的感覺。而且,每次見麵,劉夜總會帶點小東西,比如雪糕,或者糖葫蘆,把巫小倩疼得高高興興。如果說巫小倩先前還沒有嫁給劉夜的打算,這會兒,就有點那個意思了。

家裏突然斷電的時候,巫小倩翻抽屜,搬凳子,劉夜說你幹嗎去?巫小倩道:“八成是保險絲又斷了,我得重新接一下。”劉夜一把搶過巫小倩手中的家什,說:“讓我來。”聽起來如頂了炸藥包那麼壯烈。巫小倩住的房子太舊,保險絲時不時得撥弄撥弄,用鉗子擰幾擰,有較長一段時間沒出毛病了,也算是一個奇跡。以前,每回弄那保險絲,巫小倩都想灌幾口白酒壯膽。家裏有個男人就是不一樣,雖然是微不足道的活兒,主要是劉夜他正拿肩膀讓她靠,正拿胸膛讓她依,這種精神,不是事大事小可以衡量的。隻是,巫小倩沒想到,這麼小的一件事,劉夜愣是把它撥弄大了。

話說劉夜捏著鉗子站在電閘前(劉夜身高一米八五,用不著搭凳子),對著幾條歪歪扭扭的東西仔細思量,他遇到難題了。這玩意兒,不像修水龍頭那麼簡單,弄不好,會電死人。況且,劉夜修水龍頭那次取得的成功,完全得益於他住宿舍時的實踐經驗。巫小倩正仰視著,眼睛裏洋溢著幸福之光,劉夜騎虎難下,事關麵子問題,電死也要撐下去。

“小倩,哪個閘是你房間的,我先把它關了。”

“就你左手邊那個。”

“這個嗎?”

“我看看,哦?好像是。”

“到底是不是?”

“是,不會錯。”

劉夜把電閘往下拉的時候,電閘劈劈啪啪直冒火星,嚇得劉夜迅速推了回去。推回去的時候,右側的幾個小閘啪啪冒出星點火花,劉夜又趕緊往下拉,又是一陣劈劈啪啪。如此上下反複三次,劉夜將電閘開關於中立位置停住了。

“怎麼冒火?”劉夜大為不解。

“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沒事,把保險絲接上就沒事了。”巫小倩笑道。劉夜便用試電筆探了探,確信斷了電,才將兩根保險絲搭上。正用力將它們擰成一股繩的時候,樓上下來一位老太太,怨氣衝天,“咋回事呢?我那正洗衣服呢,洗衣機一會兒轉一會兒不轉,我說,你們這是幹哈呢?啊呀,你們,怎麼把整棟樓的閘都給拉了呀?把人家電器燒壞了咋整呀……”老太太一口氣說一長串,最後一句話把劉夜整傻了。他飛快地估摸了一下整棟樓的電器價值,怎麼著也得賠個五萬八萬,這一驚嚇非同小可,他居然敢朝巫小倩使用霸權語氣了,兩人在樓梯口吵了起來。

“你幹嗎讓我拉這個總閘?我不是問你好幾遍嗎?”

“我也搞忘了,你沒看到旁邊還有個小閘?”

“哪兒管哪兒,我怎麼知道?是你在這兒住,又不是我。”

“你就會添亂,我自己三兩分鍾就弄好了,真見鬼。”

“好好好,我錯了行不行,我錯在不該相信你的話。我原本打算拉旁邊那個小閘的。”

這件事使劉夜誕生了一句名言:相信女人,就是相信錯誤。劉夜不敢再動電閘,他主張找小區管理處來處理這事。劉夜為那未知的被燒毀的電器緊張,眼下住戶們都去上班了,等他們下班回來,天知道這禍闖得有多大。總之,劉夜五內俱焚,卻得強裝鎮定。這麼一件小事,搞砸了,在女人麵前丟臉不說,重樹威信,工程也不會比三峽截流小啊。

老太太剛走,一妙齡女子,人到聲到,尖聲喝道:“你們什麼人,怎麼敢亂動我們的電閘!電都斷了,怎麼辦?”一聽便知來者不善,不善的來者一隻手叉腰,滿頭鬈發被震得直打戰。這東北小娘兒們頓了一頓,咚咚咚咚跑下階梯,踮起腳尖把電閘推了上去,嘴裏也沒閑著,“好好的,瞎整啥呀,吃飽撐的!”劉夜本來便丟盡臉麵,窩一肚子火,這回被小娘兒們一激,火勢騰地旺了。“你罵誰呢罵誰呢!”

劉夜一隻手鉗住小娘兒們的胳膊。小娘兒們被動了機關似的,音量迅速拔高,喊道:“幹嗎呀,打人呀?快來看呀,打人呀,我在自家門口被人打啦!”巫小倩見狀,趕緊把劉夜扯到身後,對小娘兒們說:“你真是欺人太甚,血口噴人啊!”小娘兒們勁頭更足了,說:“誰欺負誰呀,你搞清楚沒有?你們兩個人欺負我一個人,我胳膊都紫了!”

小娘兒們那張嘴關不上閘,詞彙量極其豐富,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劉夜一急,東北人的倔勁也上來了,他怒吼一聲:“我幹死你!”劉夜真要動手打小娘兒們。巫小倩死抱住劉夜,被劉夜用力一甩,她的腦袋撞到牆上,額頭當即血流不止。這邊小娘兒們往樓上狂奔,打電話找救星去了。

巫小倩傷得倒不嚴重,血很快就止了,貼了兩塊創可貼。劉夜把門反鎖好,叮囑巫小倩不要吭聲,假裝家裏沒人,否則局麵難以收拾。巫小倩哭了。劉夜抱著她,她感覺他的心跳得相當劇烈,便知道他有些驚慌。

“劉夜,我怕,他們要是砸了門衝進來怎麼辦?”

“萬不得已就打110報警。”

“那本書說沒錯,《千萬別惹東北人》。你這裏還沒動手呢,她那就喊疼了。”

巫小倩真是開了眼界。小娘兒們搬的救兵會怎麼做,巫小倩完全沒有把握。她懼怕的,和劉夜懼怕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巫小倩怕東北人不講理,真把門砸了,再來砸她,而劉夜是怕居民們下班了,發現家裏的電器燒了,紛紛來討債。再有,萬一那小娘兒們提前報了警,揭發他倆未婚同居,處罰款不說,最怕通知父親來領人,傷了父親的心,那就更完蛋了。總之,事情已經開了鍋,就看他們怎麼把劉夜扔進去煮了。

果然,樓梯口很快便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腳步聲和人聲一起擁向門口,緊接著門被擂響了,夾雜著男人和女人的怒罵聲,“大人不在家,欺負咱家小孩,啥男人呀,你出來,出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一個男人在外頭極為凶狠地吼叫。女人在附和。門被拳打腳踢,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

巫小倩小聲說:“那小娘兒們要是小孩,你劉夜也是。”她緊張得手心出汗,心快蹦出嗓子眼了。

“小倩,這幾晚我必須去同學家住,未婚同居抓了要查處的。你放心,你一個女的,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不在,這個問題也好處理一點。”

“隻要他們是冷靜的,我就不怕。我可不想和瘋狗打交道。你們這兒的警察,能管到別人床上來?”

“我有朋友遇到過這樣的事,罰了一千多塊錢。”

“那你朋友是個傻A。”

“都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破財消災。”

“劉夜,我怕。”巫小倩有點發抖,“你知道嗎?前幾天有個女大學生被人謀殺在出租屋裏,屍體被碎,腿和胳膊都找不全了。”

“那是情殺,你又不欠人感情。記得鎖好門窗,防小偷倒是真的,你房子裏貴重物品不少。我得馬上離開,記住,有情況隨時打我手機。”

劉夜走後,巫小倩忐忑不安,耳朵捕捉外麵的動靜,倍覺孤單。大約晚飯時分,樓上老太太勸和來了。老太太說:“那閨女精神有點毛病,大家既是鄰居,你上去跟她父母解釋清楚,就沒事了。”巫小倩正想找個台階下了,免得總擔心他們報複,便說:“怪不得,正常人哪會那樣,我這就去。”老太太語重心長地說:“該道歉的,道個歉便完事,左鄰右舍的,別弄僵了。”巫小倩隨同老太太進了門。那小娘兒們還哭得不可開交,小娘兒們的娘劈頭就說:“那男的呢?他說要幹死我閨女,他人呢?好好的閨女,被你們嚇出毛病來怎麼辦?”老娘兒們真厲害,小娘兒們本來就有毛病,她要真想栽贓,這可真是有點洗脫不清。巫小倩立即賠笑臉,說:“我男朋友他回家了,他脾氣不好,說的是氣話,就算他真要幹……我也不同意呀。”老娘兒們和小娘兒們都愣了一下。巫小倩接著說:“對不起了,我代他向你們道歉。我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到底是沒斷奶的孩子,遇事首先是怕家裏人知道,怕父親的懲罰,巫小倩還有另一感覺,劉夜總是在緊要關頭開溜。他這種腳底抹油的做法,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巫小倩兩晚不曾安睡,怕有賊從窗戶裏翻進來,又怕夜裏做噩夢,沒敢關燈,直熬得眼圈發黑,臉色蠟黃。在保險絲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劉夜回來了。劉夜似乎很是受挫,他用軟不拉嘰的語調說:“這麼一件小事,讓我搞砸了,小倩啊,你一個人在陌生城市生活,的確不容易。背著行囊浪跡天涯,每個人都很向往,但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來的,我確實是沒有經驗,沒照顧好你,倒給你添亂了。”劉夜這番話讓巫小倩忍不住稀裏嘩啦地哭起來,劉夜是沒有壞心眼的,她十分迅速地原諒了他的幼稚。緊接著,劉夜表達了春節想去看巫小倩父母的願望,他說要親口告訴他們,請他們放心,他將很好地照顧她,愛她。這種話,即便是花言巧語,也足以讓人感動,何況,劉夜是個除了真誠以外,一無所有的男人。巫小倩是常常感動加特別感動,感動的後果是,對於劉夜,總是不吝惜開銷。她原本沒打算回家過春節,準備把一路的費用省下來,再把錢寄給父母。她似乎被劉夜的愛攪暈了頭腦,她真的很想帶劉夜到南方看一看,這種心情,如母親想帶兒子開眼界一樣。

巫小倩這一想法的代價是巨大的。首先,劉夜必須和父母回鐵嶺過年,初四返回長春。也就是說,巫小倩得一個人在長春過年,要等到大年初五,劉夜才能和她一起去南方。這一切,劉夜仍需向父母隱瞞。其次,兩人來回的交通費用,僅僅是機票,就得花掉七八千。劉夜不知巫小倩的家底,巫小倩自己有數,心裏疼。另外,巫小倩發現,她給了劉夜她有錢的錯覺,劉夜不再替她省錢,他挺感慨地說,自從跟你在好餐館裏吃習慣了,也不太願意去街邊大排檔了。這並不意味著,巫小倩把劉夜從“大排檔”的水平,調教到了“中高檔餐館”的水平,而是讓劉夜吃慣了嘴。巫小倩心裏騰地升起一股坐吃山空的恐懼,她可不想沾上“養小白臉”這樣的恥辱。

和劉夜的關係算不算養小白臉,巫小倩和劉夜探討過。劉夜說:“養小白臉是得給錢花的,我從來沒找你要過錢啊!再說,我的臉也不白嘛,你看,胡子拉碴的。”巫小倩道:“我連一件小禮物都沒收到過。”劉夜說:“等我賺錢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買,我總不能拿我爸的錢買東西送給你吧?是個男人都不會那麼做啊。”巫小倩一想,劉夜說的有點道理,但是收不到小禮物,心裏始終有個疙瘩。不過,這疙瘩不碰沒事,碰到就有點疼。

有一段時間,經濟上巫小倩有點扛不住了,準確點說,是心理上有點扛不住了。好歹是兩張嘴,平時自己一個人還可以隨便對付,兩個人,總得講究一下,弄點像樣的菜,更甭說有時候還要外出玩上一圈。巫小倩感到疲倦,甚至厭倦。關鍵是劉夜對於她掏腰包的習慣與默認,讓她心裏總窩著火。對於這麼一種理所當然她花錢的情侶結構,巫小倩始終不能從心底裏接受,難以平靜。春節來臨前,巫小倩打算暫時逃避一下現狀,她想帶劉夜到南方看一看,暫且畫一個較為圓滿的句號,然後她將離開長春,去北京。巫小倩和劉夜談這些的時候,劉夜半天沒吭聲。在劉夜來看,當時兩人正如膠似漆,很是恩愛。劉夜當然不知道巫小倩心裏壓抑了那些事情。劉夜表現得很傷心,說:“你不要離開我。”巫小倩笑道:“兩情若是長久,豈在朝朝暮暮。北京離長春不遠,每個月見一兩次,小別勝新婚呢。”劉夜卻開始想象人去樓空,悲從中來,居然哭了。

“小倩,不要離開我!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

誰說哭隻是女人的武器?有時男人使用起來,威力更大。巫小倩瞬間心軟了,也開始泣不成聲,兩人生離死別似的抱頭痛哭。過了一陣,劉夜做出讓步,說:“過完年,我們再好好地待上一個月,然後你再去北京。其實,這段時間,你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創作上,你的事業,總是比我重要,我明白。所以,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我隻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留住你,看看你到底有多愛我。”

劉夜去鐵嶺過年,巫小倩在長春便真正無親無故了。大年三十這天,氣溫零下二十度,巫小倩被鞭炮聲吵醒後,一個人在網上折騰到午飯時分,找一個張燈結彩的館子把肚子填飽了,無處可去。巫小倩籠著手在街上晃悠了幾站路,東看西看,越看越淒涼,越看越想哭,心裏便升騰起一股對劉夜的怨恨。她甚至有立即買張機票回家的衝動。但是,容不得她魯莽,她已經和家裏說過,大年初五,她會攜同男朋友一塊回家,家裏人非常高興,早就熱情地張羅開了。街上人很多,烤羊肉串的青煙在人頭上繚繞,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女,一群一群,最刺眼的是那些小情侶。她在心裏罵劉夜不是東西,扔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罵完,她開始回憶,懷疑劉夜和她在一起的目的,懷疑劉夜是個騙吃騙喝的家夥,要多卑鄙,就多卑鄙。他居然不給她打電話,不向她表示慰問,他居然不懷歉疚,不覺得在這合家歡聚的日子裏,他拋下她,是何等殘忍。

就這樣,巫小倩終於在大街上把自己弄哭了。

你不是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在長春過年的嗎?就過年的問題,劉夜曾這麼說。

沒有親人和死了親人,感覺能一樣嗎?巫小倩打了個惡毒的比喻。

劉夜沒有選擇和巫小倩在一起的權力,連一起過春節的權力都沒有。一個這樣的男人,是不是窩囊廢?這樣的窩囊廢,還是不是男人?巫小倩邊哭邊想。她感覺到眼淚是熱的,流到臉上就涼了,如果不立即把它們擦去,馬上就會變成冰塊。她的臉繃得很緊,肌膚疼痛欲裂。其實她很清楚,自己倒不是有多想念劉夜,而是忽然懷疑,她為他所做的,有沒有價值。到東宇書店門口時,她的眼淚幹了。她想起了和劉夜的初遇。她和他相互懷著不健康的心理,彼此接近,一路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麵,她在這裏等他回來,除了解釋為愛情的力量,還會是什麼?接著,她又想到自己是個成年人,所有的決定都是自己思考過的,她必須承受得起,必須麵對現實。東宇書店的卷閘門拉下來了,上麵貼了一張紅紙,“大年三十至正月初二休息。”她才發現,她原本是來這裏消磨時間的,書店關門,真的是無處可去了。黃昏時,巫小倩到一家紹興餐館,要了一碟茴香豆,熱了一壺紹興黃酒,炒了一盤杭椒牛肉,外加一鍋水煮魚,在餐館大廳吃飯,看電視。左右沒有其他食客,戴瓜皮帽的男服務員對這位珍貴的客人顯得格外殷勤。巫小倩受不了服務員同情的微笑,喉嚨發堵,胃口全無,沒吃幾筷子,落荒而逃,回宿舍蒙頭大睡。然而,除夕宛如得不到滿足的女人,一夜輾轉,不得安寧,鞭炮聲到淩晨才稀稀落落。熬了一夜的巫小倩,如清潔工般早早地上了街。大街上空無一人,鞭炮紙屑滿地都是,整個世界竟如一個巨大的墳墓,在經受了千萬人的憑吊與掃墓之後,人去墳空,隻有陰冷荒涼的風,從細微的縫隙裏鑽進來,要到巫小倩的身體裏取暖。

今天是初一,年,終於過去了。巫小倩快慰地想。接下來的三天,巫小倩幾乎沒有想劉夜,她著手收拾東西,初五飛機到北京中轉,會在北京停留一夜,巫小倩正好可以放下三大箱行李。初四晚上,劉夜過來了,這是他們相識以來分別最久的一次,擁抱的熱烈出乎巫小倩的意料之外,但巫小倩立即感覺劉夜的變化。隻見劉夜小臉精神煥發,屬小孩過節特有的興奮,她確信,這幾天,他玩得不錯,把她忘了。她伸手在劉夜臉上摸了一圈,劉夜的臉重新變成一隻雞蛋,光溜如昨日,她的心立即涼了。

“沒辦法,架不住我爸和我叔的攻擊,隻有剃了。他們說我搞得滿臉滄桑,跟個大老爺們似的。”劉夜神情歡愉。巫小倩驀地發現,劉夜留胡子,留得很累,而自己要往少女那方向打扮,拚命減去五歲,同樣也不輕鬆。巫小倩很不快樂,這種不快一直延續到第二天,坐出租車去機場的時候,矛盾進一步激化。首先是劉夜對三個大箱子表示不滿,劉夜的不滿是複雜的,巫小倩真的就這樣決定去北京,有點冷酷,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是個力工。他不願意當力工,因此在出租車停下來後,他動作遲緩。見女司機費力地從後尾箱拖行李,巫小倩忍不住喊了一聲:劉夜,你還愣著幹嗎,快搬呀!”人越自卑,心越敏感,巫小倩的這句吆喝進一步證實了劉夜關於力工的觀點,他很不爽。即便是頭一次坐飛機,他也陰鬱著臉。巫小倩找不著半點情侶旅行的感覺,劉夜隻是一個處處需要照顧的“兒子”。

巫小倩沒想到姐姐和姐夫會到機場來接她們。他們借了一輛桑塔納,還借了司機,從一百公裏以外的另一個縣城趕來,完全是因為劉夜。而到家後的盛情款待,使劉夜異常感動,在夜裏對巫小倩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頭三天劉夜興致勃勃,到後園東看西看,又到遠一點的田野轉了幾圈,滿是新奇。第四天,劉夜就有點鬱鬱不樂。巫小倩沒意識到劉夜的情緒變化,直到大嫂提醒她,是不是帶劉夜到附近的鎮裏縣城裏看看,要不然,他挺悶的。巫小倩這才明白,劉夜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