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加藤嘉一

我有一個好哥哥,叫澀澤健(KenShibusawa),是日本著名的投資家。他曾多年在摩根士丹利、高盛集團等美國著名的投資銀行從事金融業務,至今已經獨立,為個人投資家提供服務,把那些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的善心回饋給社會需要的領域。他始終在思考,金融資本如何超越短暫、狹隘的視野,達到維護並推動國家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高度,去決定把錢投給什麼領域,什麼企業,什麼人。因此,他演講、投資、關注的往往歸結於所謂“社會”領域。他也始終在摸索資本主義走向何方。

他是日本“資本主義之父”澀澤榮一(EiichiShibusawa)的第五代子孫。他對澀澤榮一的忠誠度特別高,並拿著祖輩的著作《論語和算盤》,到處給慣性地陷入拜金主義和互不信任的金融從業人員們講“資本該擁有的作用和責任是什麼”。

澀澤榮一將儒家學說引入到了經商當中。《論語和算盤》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正是日本工業化浪潮風起雲湧之際,很多年輕人投身商海搏擊風浪,渴望獲取巨大的財富,一種拜金精神侵蝕人們的大腦。

Ken大哥曾跟我講過許多榮一先生的故事和智慧。其中,讓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那句哲理:

“商業的發展必須以社會倫理為根基,否則會把人引入歧途。企業賺取利潤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中飽私囊,而是為了給社會創造財富。”

原來,中國古代的儒家思想和西方後來的資本主義,是可以不衝突的,甚至是可以互補的,一切都是為跨越國家和地區,跨越時間和種族的,即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和諧發展、科學發展而服務的。企業家是最需要社會責任感的,並把它作為實際行動反饋到老百姓的生活中去,使社會和諧而長遠地發展下去,否則,一家企業的命,很有可能是曇花一現,甚至陷入曆史的罪犯。而這些企業蔓延的國家,自然而然地衰退,甚至滅亡。

我沒有想到,Ken大哥引用的榮一先生的格言竟然能夠被中國80後、好兄弟陳偉所引用。我這個土生土長的日本80後曾在中學曆史課堂上學過一點知識。中國朋友們相當熟悉的“明治維新”時代,武士浪人們深受中國儒家思想的影響而不願意去想如何賺錢的問題,國家財政卻陷入崩潰邊緣,這是切實的國情。“士農工商”的潛規則無處不在,如何化解武士與商人,這兩個在當時的日本價值體係中很對立的階級之間的共存和協調,才是榮一認真思考的問題。

曆史永遠是一脈相承的,真實的曆史永遠是跨越時空的價值觀,並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從中國古代的儒家到前期資本主義,從後金融危機後的資本主義,又回到改革開放中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在這個探索知識結合點的旅程中,日本那樣小小的島國的“興衰史”,也有幸能夠為大家理解曆史的脈絡、發展的接點以及未來的方向,起到一點點作用。而這一工作是被一名“中國”80後正在完成,意味深長,令人欣慰。

陳偉的《日本商業四百年》,引用他給我的資料裏的話,是“一套描寫日本商業如何崛起、財富如何積累的書,從一個側麵告訴讀者日本崛起的精神密碼,闡述另一種不為人知的商業模式如何席卷世界”。

陳偉跟我說:“震驚世界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不過有200年的曆史,而容易被我們忽略的日本各大財閥的生命豈止延續了4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