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第二章 鳳笛鸞鳴,邀月宿山深處(2 / 3)

當然了,雖然張醒言這四海堂主似乎道法大成,神術通天,但在其他方麵,似乎修為還很淺顯。等得無聊時,他竟也好幾回睜眼偷看,看看遠處那邊溪中的光景。正好今日也不知是十五還是十六,月亮正圓,那東南邊平緩的山脈擋不住明月皓白的光華。當如銀的月華瀉下,醒言自己親手布下的霧帳已被照得如若輕紗。此時要是他凝起神來,自然其中事無巨細靡不分明。不過,這張醒言張大堂主雖然向來不拘小節,卻還是天良未泯。因此當他倚鬆忍不住覷眼偷看時,倒也隻用了二三分道術……

那一處,月華山中,霧幔中的少女曲線玲瓏,在月光中,在波光粼粼的空明背景中,勾勒出無比曼妙的倩影。在偷看的人心目中,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和這水月自然相襯托,都成了絕美的圖畫。撩水時,是一幅少女嬉水圖;側首時,是一幅仙子沉思圖;俛著俏靨用纖纖玉指梳理如瀑長發時,是天女浴發圖;靠著溪邊滑石略略搓洗裙裾時,是西子浣紗圖;而後來朝這邊看看,似乎發覺什麼,俯下螓首去,卻又不逃開,則又是傾城公主含羞圖……

無論如何,醒言是一個剛剛冠禮的男子,而溪中那浣洗少女正是天下聞名的傾城公主。因此這從他剛開始的秉持聖人禮法之心,非禮勿視,到後來非禮略視,非禮再視,漸漸目不轉睛盯視,卻也十分正常。

閑言少敘。話說當居盈梳洗完畢,終於從溪中走出,原來的戰甲裙裾晾在青石上,渾身不著一縷飛快鑽到那簡易毯床中,那四海堂主便又東張西望裝著欣賞了一陣月色,才從鬆樹林邊慢慢走過來。

“沙沙,沙沙……”一步步走近的腳步聲中,那絨毯中香脂滑膩的女孩,身子突突突直顫抖,心跳得越來越快。冰清玉潔的女孩,本能很想逃開。可是轉念又一想,這幾月來的遭遇,這漸漸走近的男子剛剛的承諾,還有那種種刻骨銘心的往事,她又硬生生按下自己膽怯的嬌軀,努力讓它柔軟。她這樣的努力起了作用,等待時,那完美無瑕的身軀漸漸放鬆,眸中卻流下淚來。

正淚眼蒙矓、心旌搖動之時,那模模糊糊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刹那間,居盈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繃直,渾身都不受控製地僵硬,剛才半天的努力,毀於一夕。

在那令人窒息的平靜之中,居盈卻忽然感覺到,頸邊的絨毯緊了緊。“居盈——”

隻聽那張堂主幫居盈掖好絨毯,正嘮叨說道:“居盈,你先睡吧,不知怎麼我不困了,睡不著。你先睡。”“好的……”

少女咬著嘴唇,聲音還有些微顫,說道:“那……你也別太晚睡了。小心著涼。”“嗯!”

近在咫尺之人答應一聲,便轉過臉去,沿著小溪向前走去。到這時,辛苦躺臥的公主終於忍不住,淚如泉湧,在絨被中無聲地大哭。

“嗚嗚……卻是我錯疑了他……”

就在這樣肆意的淚水裏,還有心中那無數遍“謝謝”聲中,奔波勞苦多日的少女,終於昏昏沉沉地睡去……

略過少女心事,再說醒言。當安排居盈睡著,他便在溪邊尋了一塊山石,坐在那兒,手支著臉,想起心事。

“吾皇駕崩了……”自今日居盈傳信起,每當想起這件事情,醒言仍忍不住頭暈目眩,如欲昏厥!說起來,雖然這當年的饒州小廝,得了奇緣上了羅浮山,拜三清祖師,後來又有那許多神幻奇遇,但事實上,他還和這人間塵世中許多人一樣,心目中以皇帝為天為地。畢竟方入道途沒幾年,即使再灑脫不羈,上了山入了道門,但自小熏陶的皇權觀念仍是蒂固根深。也許後人不太理解,當時如果皇帝薨斃,對很多老百姓而言,真比死了自己親族還悲傷。

在這樣情形下,如果再知道皇帝駕崩還是奸臣謀權篡位引起,那便悲憤交加,更加不能容忍。

原來,就在今年二月初時,差不多正當醒言在南海中翻天覆地之時,那中原京師,也發生一件大事。洛陽帝京中,那當今天子的兄弟、傾城公主的叔叔昌宜侯,野心勃勃,到這時覺得時機已到,便突然發難,聯合朝中死黨府中死士,施用綢繆多年的計謀,一舉將自己皇兄謀害,又囚禁了包括永昌公主在內的諸位皇子。

如此作為之後,因為顧忌朝中頗有幾位賢明大臣,特別是幾位不肯從逆的將領掌握著兵權,昌宜侯便聽了謀士諫言,準備徐圖緩進,跟諸位朝臣謊稱皇上重病,暫由他攝理政事。而此時他的黨羽已密布宮中,所有忠心皇室的宮女太監都已殺害,因此這彌天大謊撒下來,兩月間竟安然無事。當然,在這期間,也頗有不少大臣心生疑慮,但因那昌宜侯所行之事太過駭人聽聞,便即使流言四起,也沒人敢想到宮中已經天翻地覆,這攝政王爺昌宜侯,竟已將陛下殺害皇子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