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樊川潤蘭?!”
脫口喊出這倆名字,眼前兩隻提示之物,忽如通了人性,在眼前上下微微浮動,似是點了點頭,然後便悠然向旁邊漂去。
“跟它走!”醒言當機立斷,立命軍卒跟在這兩隻寓意“樊川”“潤蘭”兩位故人的奇物後麵走。絕境之中,隻能如此逢生;身處危機四伏的深邃海水裏,也隻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而之後那罔象老水神,聽得醒言“樊川”之語,也立時驚悟,告訴他這樊川正是南海鎮守九井洲的舊洲主;九幽絕戶阱,正是計蒙後裔樊川水神的拿手秘技。看來,那孟章為了應付眼前戰局,又將這往日獲罪的舊將起複了。
聽了罔象之言,醒言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緊隨二物前行之時,他還在心中慶幸,慶幸果然善有善報,今日能脫困厄,全是拜當年好心所賜。念及此處,醒言自然在心中拜謝各位上清祖師,並賭咒發誓,以後要更加勤修道德!
閑言少敘。直到這時,有了高人相助,大家才發現,原來銅牆鐵壁一樣的迷宮,忽已變得千瘡百孔;不少看似沒什麼通路的水壁,水球爻卦到處竟豁然洞開,憑空生出一條道路供人通過。並且,這一路上有驚無險,偶爾碰上幾條看似凶猛的海魚,全都隻是一瞥而過,並不前來襲擾。原本七拐八彎有若盤腸的幽深迷宮,他們用了不到半刻工夫便已順利通過。
等出了水陣,醒言發現他們正在一片林間空地上。困境之中,幾乎悶絕,一朝脫離,所有人都大口呼吸,覺得格外舒暢。喘息之時,那些中毒較深的傷卒已被妥善安置,各個綁緊在通靈的獸騎上,以期能和大軍一起行動。
就在眾人整頓喘息之時,醒言也沒閑著,前後左右緊張地環顧,看看有什麼敵人蹤跡。
看得一回,不僅杳無敵蹤,便連那指路的恩公樊川也蹤跡不見。險地不敢多留,見不著樊川,醒言便隻得抱拳向四周團團一拜,算是謝了他指路之恩。
到得這時,他們這群突擊騎兵已離九夔虺十分接近。雖說“望山跑死馬”,那九夔虺比尋常山脈還高,但現在不須凝神運目,便能看清那龐碩異獸暗藍皮膚上不易察覺的深紫花紋。這異獸原本遠處看著光滑的皮膚,現在一瞅,發現也有許多溝壑一般的紋路。看來,他們應該已經離九夔虺很近了。
靠得近了,終於看清那位高高在上中央作法的老法師,醒言一眼便認出正是見過幾麵的老龍靈。
“哈,將他擊倒就成了!”在無人的小樹林中,醒言緊緊盯著那個極力作法的老龍靈,心裏打著如意算盤。
在高山一樣蹲踞的異獸背後,他還不知此時四瀆玄靈的大軍已退到安全地帶,正和南海龍軍僵持。並且,眼前這個摩天坐海的九夔虺也不似開始凶惡,巨洞一樣的九頭虺口中半晌工夫才噴出一團光焰,在忽明忽暗的海天夜色中流竄百裏,有如身長萬丈的燦爛靈蛇。
“打倒他們就成了!”這念頭差不多是所有人的想法,當即這支二三百人的隊伍便悄悄向林外前進,意圖一舉奔出,突然發難,將那異獸發狂的根源徹底消滅!隻是,當他們自覺悄無聲息地衝出樹林之後,全體上下包括醒言在內,看清眼前景物,一時竟全都傻眼!原來,此刻在他們麵前,數百麵絢爛的旌旗迎風招展,數十鎮披堅執銳的武士嚴陣以待,中間更有數十名黑袍法師各持法杖,同千百名甲士一齊注目,朝他們這邊冷冷瞪視。
“原來剛才不是風聲!”到得這時,大家才知道,剛才在林中聽到的那呼呼的聲音,並不是林外海島猛烈的夜風,卻是林外風卷牙纛的獵獵旗聲。
“失敗了!”
一見眼前陣勢,醒言便知道現在自己最該做什麼。眼珠一轉,他便仰臉朝正對麵龍靈那邊看看,左手卻在身後做了個手勢。然後他右手寶劍一舉,朝正前方揮兵直指!
“來了!”眼見醒言這撥人衝來,一直嚴陣以待的南海龍軍興奮中又帶些緊張。雖然,按他們軍師老龍靈的神機妙算,此際無論誰來,隻能是以卵擊石。但這會兒忽然有不少人認出對麵那一馬當先的神甲小將,正是傳說中的張醒言,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不少人,包括幾位久經戰陣的神將,想起這小邪神之前種種匪夷所思的戰績,便忽然覺得身上筋骨有些不得勁,一股寒氣躥上後脊梁,十分別扭。
不管怎樣,該來的還是要來。所有守株待兔的精銳龍軍,一瞬間全都攥緊手中利器;那些輔助攻擊的法師術士,各種凶險的法術也蓄勢待發,隻等那批送死的敵軍衝到合適方位。
誰知,出乎這邊所有人意料,那批狂呼亂喝奮不顧身的敢死隊伍剛剛稍稍衝近,還沒等自己這邊動手卻忽然轉了方向,在那位為首少年的帶領下竟朝北麵軍陣薄弱處急轉而去。
剛開始,南海龍軍還以為他們要從北翼薄弱處攻擊突破,誰知眨眼之後,那支剛剛還異常凶猛的敵軍毫無戀戰之意,隻從側麵一窩蜂般殺開一條血路,便衝進淺灘海水中朝遠方奔去!
到了這時,所有布陣的龍軍精銳才明白,那個威名赫赫的四瀆龍婿太華神子帶領的突擊部伍,竟根本沒存什麼破壞軍師作法的念頭;打一開始,便專心隻是想逃!
想通這點,哭笑不得的龍軍戰陣迅速朝北麵敵人逃跑方向追擊,意圖將他們一舉殲滅!
認真說起來,雖然北翼並非孟章大營所在,軍力相對稀疏,但畢竟是緊靠九井洲,那沿路的淺灘海水中如何不軍卒密布。隻是,醒言這支騎軍果然個個精悍,要說從剛才那千軍萬馬中殺到龍靈子近前將法陣毀掉,絕無可能,但如果隻是下定決心想逃,則除非真有上百名高強的神將蓄謀已久,一齊出手,才能將他們阻住;像這樣毫無組織的就地阻攔,根本擋他們不得。
因此,在醒言、瓊肜、罔象、楚懷玉等人拚力施法砍殺之下,這兩三百人的騎軍很快便衝出重圍,泅入冰涼的海水中,拚命朝西邊本陣方向逃去。
這一路上,在醒言指揮下從西北逃出的這批人還拚命向南靠近,因為那邊正是九夔虺噴吐奇光烈焰之處;醒言看出,從九井洲傾巢出動的追兵,似乎也忌憚九夔虺光焰,追擊時並不敢如何向南迫近。
就這樣,雖然這片海域上喊殺震天流光亂舞,但醒言等人從南海龍軍本陣殺進殺出,竟沒多少損傷便已逃出數十裏地!而這時,那些正在三四百裏外勉力支撐九夔虺光焰、按雲中君之命靜觀待變的四瀆玄靈軍陣,也看到他們這批倉皇逃出的敢死隊伍,當即千百個早已待命的戰騎蛟龍如離弦利箭般射出,躲避著四處飛灑的流光電雨,朝對麵急趕接應。
這時候,正是風聲、浪聲、梭鏢利箭破風聲、流光烈焰穿雲聲、威嚇鼓勁叫戰聲,聲聲攪作一團,驚天動地;旗響、馬嘶、人語、妖嚎、龍吟、蛟鳴,種種怪叫糾纏一起,將這方圓百裏的戰場鬧得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