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七章 吐日吞霞,幽魂俱付鬆風
一見寇雪宜迎風拈出那把冰光爍爍的萼杖,那位在台下一直不動聲色靜眼旁觀的上清掌門,驀然神色大訝,脫口說道:
“聖碧璿靈杖?”立在一旁的清溟,見掌門如此驚訝,便也問道:“敢問師尊,這聖碧璿靈杖是……”
“嗯,師侄有所不知,這聖碧璿靈杖來曆可非同小可。我曾讀過一本古經,內裏記載不少奇談怪說。有一篇,說到在那亙古不化的萬仞冰峰上,如有能生長冰崖的清梅,則天地間至冷極寒的冰氣,與天地間至清至靈的梅魂交相感應,數千年後便可生成這樣的絕世仙兵,篇內稱之為‘聖碧璿靈杖’。這靈杖又有一奇處,便是形態威力與持之者修為相互交應。看那寇仙子手中靈杖才具萼形,恐怕……”
說至此處,靈虛微微眯眼,朝台上飄擊之人凝目一望,續道:“想來她得這靈杖,也不過八百餘年吧?”“不錯,真人眼力果佳!而據我所知,這樣至陰至寒的冰魄與天地間生機最為盎然的梅魂,交感凝成的兵刃,又有個別名:‘陰陽生死殺’。”說這話的,卻是旁邊那位天師宗教主張盛張天師。他看著台上流步若仙的女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死以陽擊之,陰以生擊之……靈虛老道,可否告訴我,為何你也似剛剛瞧見門下弟子施出這把不世仙兵?”
“咳咳!”
被老友這麼一問,靈虛這才想起,自己光見著神物出世而隻顧擺弄典故,卻忘了旁邊這位心思通透的天師老道。不過,也隻微一沉吟,靈虛便微笑答道:
“這事兒,恐怕真是天機不可泄露。不過看在多年老友分上,我便泄露四字——”“水國波臣。”說罷便即噤口,再也不肯多說一字。不過,天師聞聽後倒似恍然:“嗯,這還差不多……想來,也隻有那樣地方,才能搜集到這樣的奇寶神兵吧?”後人有賦讚雪宜靈杖出世,曰:亙古玄冰,元始上精,開天張地,聖碧通靈。五色流煥,七曜神兵,璿真輔翼,出幽入冥。招天天恭,攝地地迎,指鬼鬼滅,妖魔束形。神杵靈兵,威製百溟,與我俱滅,與我俱生,萬劫之後,以代我形!
卻說就在靈虛、天師二人議論靈杖之時,忽又有一位道姑急走過來,稽首道:“靈虛真人,張天師,這台上田師侄,恐怕有些古怪。我們是不是——”這過來說話之人,正是妙華宮長老玉善師太。玉善剛才見著碧華師侄跌落台後的淒慘情狀,正是又氣又急。開始時囿於比鬥規矩,還不好如何發作。過了一陣,見到台上兩女娃兒追打的異狀,這位妙華長老也瞧出不對之處,便熄了一腔恚怒,過來請示上清宮主靈虛真人,是不是派出得力長老,上台去將那田仁寶擒下。聽玉善急問,靈虛真人卻是微微一笑,道:“玉善道友請寬心,我教早有安排——現下我上清宮四海堂高手盡出,當保萬事無憂!”
“……”就在心有不甘的玉善師太還要諫言時,忽見旁邊轉出一人,一揖稟道:“靈虛師尊,各位長老,請允我上台察明情況。”靈虛子見得此人請纓,當即大喜,應諾一聲,便轉臉朝玉善笑道:“玉善道友,你看現下又有四海堂主親自出陣,更是萬事無虞!”
於是,就在玉善師太目瞪口呆、靈虛天師信心滿滿的目光中,那位十八未到的少年,一振玄黑道袍,離地飄然飛去。
這位破空而去之人,正是上清四海堂主張醒言。開始時,醒言還好生惶惶,心道這自己門下弟子上台胡鬧,再不濟也得給他安上一個管飭不嚴之罪。隻是,自寇雪宜拈出靈杖閃身飄擊之後,醒言才覺著事情有些古怪起來。
當時,雪宜二指輕拈靈杖,如行雲流水般揮擊;杖頭花萼,紛紜出數朵金霞爍爍的碧色花朵,圍繞著田仁寶上下飛舞。與此同時,小瓊肜的朱雀神刃,也脫手飛出,如兩隻燃灼的火鳥,流光紛華,殘影翩翩,隻在田仁寶要害處飄飛——這至性通靈的小丫頭,已得了雪宜姐的告誡,曉得今日隻要將這怪人逼得束手就擒便可。
可這番情形落在醒言眼中,古怪就古怪在,饒是雪宜、瓊肜二人的合擊似乎無孔不入,但那位崇德殿弟子田仁寶,卻偏偏始終不肯就範,在一片火影花光中,反倒似閑庭信步一般,身軀轉折自如,穿梭往來,竟始終毫發無損!
就在這當中,這位往日整天沉迷找寶之人,還留有餘暇朝台下師尊斷續呼叫,讓他們趕緊把這兩個搗亂者轟下台去。
而醒言便是在靈杖神刃逼得最急之時,偶然瞧見那位“田仁寶”微胖的圓臉上,竟突然閃現出一道似曾相識的紅光——就是這道轉瞬即逝的光影,讓他心中一動,驀然想到一事,便再也坐不住,趕緊跑來跟掌門請命。
待得到掌門允許後,醒言便運轉太華道力,朝高台上縱去——覺著禦劍飛行練得不咋地的少年,此時還不知自己這太華縱躍,正是那“禦氣飛行”的雛形!
而在醒言離開後,那位法力高強的清溟道長,不待掌門示意,便已持劍立到一臉擔憂的居盈之前。
再說醒言,在萬眾矚目中跳到台上,便一揮手,讓二女止住攻擊。而那一直奔逃的田仁寶,見狠追的二人停住,便也立定身形,麵不改色地朝這邊笑著打招呼:
“張堂主你來得正好!”“快將你門下這倆胡鬧的女娃兒帶下台去,以免誤了掌門對我頒授靈丹!”聽他這麼一說,小瓊肜當即便要反駁,卻被醒言擺手止住。隻聽他並未理睬田仁寶的請求,隻沉聲問道:“初次相見,閣下可否告知姓名?”“……”
對麵之人,聞言隻微微一怔,便放鬆麵容憨憨笑道:“嗬!張堂主,我是田仁寶啊!雖然咱倆以前從沒見過,但這次師侄已從嘉元鬥法中勝出,名姓你也總該知道吧?”田仁寶說這話時,無比自然,眉目語態,正與往日沒有絲毫分別。“你就是那個整日尋寶的田仁寶?”“是啊!原來你也有聽說過。不瞞堂主說,近日終於讓我在山中尋著寶了!真是工夫不負有心人,那日我在……”田仁寶剛想滔滔不絕說下去,卻被少年從中打斷:
“那個不急,以後再聊。對了,我卻想知道,羅浮山中像你這樣的冒牌道魂,到底還有幾隻?”
一聽此言,那位一直嬉笑如常的田仁寶,勃然變色。怔愣半晌,他那張原本親和圓團的胖臉上,已換成一副猙獰的神色。之後,靠得高台較近的道眾,便聽得一個不類人聲的陰惻惻聲音,正從台上不知從何處飄來:“真是可惜啊……如果那枚九轉固元雪靈丹早些到手,也不致被你門中老家夥看出端倪……”
“隻是,就派你這小子上來擒我,你們這些所謂名門大派,也未免太過托大了吧?”“也許吧。”
乍睹詭異情狀,這少年竟似絲毫不為所動,語調不鹹不淡地回道:“你能否告訴我,田仁寶他還在嗎?”見眼前這少年,到這時居然還能和他對答如常,這位不知名的幽靈,還真有幾分詫異。隻微一思索,便見他狂笑起來:“田仁寶?就是我啊!”“你!”
一聽此言,原本鎮定的少年勃然大怒,“倉啷”一聲將腰間佩劍拔在手中,高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