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這是小叫花子這一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因為他聽出來了,這正是上午打傷胡少爺那人。雖然當時那男子隻是開口說了兩句,小叫花卻記住了他的聲音。
酒樓裏的眾人被流雲這麼一睥,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不怒自威,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沒了剛才那麼嘈雜,死一般的寂靜。
裏麵幾張桌子上的食客見勢不對,生怕一不小心,禍事臨頭,本來放下銀子,準備悄悄的從門邊溜走,結果呆在當場,不敢隨便亂動。正舉著吃菜的,也停了手,仍由手僵在半空,那嘴裏嚼著東西的,慢了一拍,整個酒樓裏傳來他清晰的咀嚼聲,見眾人目光轉向他,自是嚇了一大跳,立馬捂住了嘴。
小叫花趴在地上,偏過頭,見得胡三一群人灰一般的臉色,不由譏諷道:“胡三,你不是口口聲聲要我帶你們來找我的同夥嘛,找不到,要把我往死裏打,這下找著了,你們怎麼不逮住他往死裏打?”
胡三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掛不住了。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裝裝樣,他朝後一揮手,道:“你們給我上。”自己卻本能的往後退,想躲在人群中去。
誰知後麵的人卻很齊心,齊齊的退後幾步,仍是形成胡管家在前的陣勢,道:“胡管家,我們看好你。”
原來,如狼似虎的人,麵對比他們凶悍的人,也知道趨吉避凶。
胡三氣急敗壞,手挨次指過他們,道:“老爺白養了你們這群飯桶。”這麼大一群人,被人隨便一問,就唬得發不出聲。
眾人羞愧的低下頭,聽得有人嚅糥道:“我們本來就是混飯吃的。”
胡三沒法,下不了台階,隻好自己張牙舞爪的撲了上來,流雲隻是冷冷的看著,嘴角微微的向下勾了勾。
隻聽得“砰”的一聲,胡三竟自己撞在樓梯的扶手上。隨後順勢倒在了地下,倒的姿勢真難看,佝僂著身子,兩隻手前伸著,仿佛兩隻狗爪子,關鍵是臉還對著小叫花的臉。他用一副恨不得吞了人的眼神瞪著小叫花,嘴裏低罵道:“死叫花子,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然後,胡三閉上眼,理直氣壯一副該暈過去的樣子。
原來他裝暈的本事才是一流。
後麵的人叫道:“不好,胡管家暈過去了。”眾人搶上來,正準備拖了胡管家出去。卻聽流雲悠悠道:“一幹人勞師動眾的來找我,不留點紀念,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然後小叫花就見鬼似的,跟他麵對麵的胡三的耳朵突然掉了下來,居然落在他的嘴邊,胡三吃痛不過,也顧不上裝暈了,從地上跳起來,發瘋似的往外跑。
眾人都沒明白怎麼回事,見胡三一下彈跳起來往外衝,也跟著一窩蜂似的跑了。
胡三的耳朵還在小叫花的嘴邊,這會兒才慢慢滲出血來,看得出剛才割他耳朵的動作是幹淨利落。
小叫花厭惡的扭過頭去,惡心得想吐,雖然他也沒啥可吐的。
流雲走了下來,將小叫花子從地上拎起,小叫花終於麵對麵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多麼硬郎俊俏的一張臉啊,長眉如劍,眼眸如星,薄薄的嘴唇好看的微微向上翹著,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形。
小叫花麵對著這麼一張英氣的臉,結巴得說不出話來。然後他的肚子就看不慣他這一副花癡的樣子,非常爭氣的咕咕的叫了兩聲,算是向他打了個招呼。
流雲溫和的笑了笑,讓人如沐春風,與剛才唬得一酒樓的人都不敢吭聲的冷咧氣勢相去甚遠。他的手輕輕的在小叫花身上的繩索上拂過,手勢優雅得如撫琴,小叫花身上五花大綁、怎麼掙也掙不開的繩子就如刀切般斷開。不,刀切也沒有他這般舉重若輕。
金無籌吩咐人收拾了下麵的殘局,走上樓來,重撿了一個臨窗的雅間,打橫裏陪他坐下。小二又殷勤重新上了熱菜,他也知這流雲是掌櫃的朋友,路過專程來看望老掌櫃,,自是不能怠慢。
流雲對小叫花道:“這位小兄弟,你隨意吃吧。”
第一次麵對大魚大肉,又有這麼一人和藹的叫他吃飯,小叫花心裏極是感動,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流雲微微皺眉道:“男子漢,寧可流血,也不可流淚。”但想想,也不過幾歲的孩子,被人欺負成這樣,哭哭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