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雲塵(1 / 2)

寒雙魚微斂了眼中精光,緩緩起身,邊往裴容遠桌案前走邊道:“容遠可有事瞞我?”

裴容遠垂下眼簾,右手食指撫著袖口勾的茂竹,隨口道:“我能有何事瞞你?”

寒雙魚離裴容遠越近,便越覺出這空氣中的不尋常來,她緊了緊眉,已立在裴容遠的桌案前,低頭瞧著繚繞而上的香煙,右手掀開煙爐,而後將裴容遠麵前的茶壺提起,徐徐倒下。

水入煙爐,漾起一圈煙灰,嗆人的很。

寒雙魚忍下鼻間的不舍,將茶壺放下,再輕輕蓋上爐蓋,整個動作無聲無息,毫無預兆。

但裴容遠眸中的褐彩沉了沉,如染上一抹墨色,他道:“終究還是瞞不過你。”

寒雙魚認真問道:“何時受的傷,因何事受的傷!”

此刻,裴容遠才不必忍著喉間的不適,猛烈地咳了起來。

寒雙魚瞧著不忍,想要上前卻忍住了步子,她轉頭望了眼黑如濃墨的夜,待裴容遠咳聲越來越小,她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裴容遠。

裴容遠苦笑道:“不過是仇家尋釁滋事,不礙事。”

寒雙魚似不信般反問道:“尋釁滋事?”,而後她歎了一口氣,道:“容遠,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我出身暗夜樓,這江湖中大多數人的仇家朋友我略知一二,我從未聽說過你可曾交了什麼惡?若真是有惡,那便隻能有一人!”

裴容遠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與這暗燈下越發襯得病弱不堪,他無力的輕笑了聲,似在嘲諷自己的想法,又似在無奈寒雙魚的敏感,他道:“齊北莫,來了白帝;”

寒雙魚點了點頭,道:“是他傷了你?”

“是。”

“那麼他接下來要找的便是我。”

裴容遠坐在燈下,幾捋須發垂落下來,偏偏生出一絲頹廢病態之美,他繼續道:“最近接近年關,北冥和東唐皆要來賀陛下登基,隻怕這京城又要亂了。”說著,他右手需握成拳,掩著唇又輕咳了幾聲,咳罷,他才擔憂的看著寒雙魚道:“齊北莫想必已盯上了你,我原本以為我護的住你······”

裴容遠的話突止住,繼而深深歎息一句,頗顯頹敗道:“你萬事小心。”

寒雙魚心口“砰砰”跳的厲害,她並非無情冷血之人,裴容遠三番四次助她,護她,她何嚐不心懷感激。但她終究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她此時心亂如麻,連著自己開口再說拒絕他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

最終,她又瞧了一眼窗外濃鬱的夜色,這才心境平定下來,道:“容遠,你的傷可厲害?”

裴容遠坐在椅上,聽到這句,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道:“無礙。”

寒雙魚倒不因裴容遠這句話而放鬆半分,她蹙著眉道:“我見你的情形並非無礙,可是中了毒?”

“沒有,不過是傷了左臂,重了他的破龍掌!”

“破天掌威力極大,你的左臂想來已筋脈盡斷,可有藥治?”

裴容遠平了平左手袖口的褶皺,道:“無礙!”

無礙便是無藥可醫。

寒雙魚何嚐看不出來裴容遠整個人已透著隨任由的態度,這可不是什麼豁達處事的狀態。說的好聽是隨遇而安,說的不好聽些那便是消極處事,無欲無求,無念無想。當真是同活死人般。

裴容遠這般茂林修竹的人兒,如此著實是可惜可惜再可惜。

寒雙魚抖了抖衣袖,道:“我聽說這世間有一味藥可醫這破龍掌之傷。”

裴容遠眼中現了光彩,道:“你說的是龍須草?”繼而不過一瞬,便又消了下去,他道:“龍須草百年生,生不過一瞬;真是百年難遇一株。”

寒雙魚笑道:“若不是百年難遇,怎會能有如此功效。容遠不必擔心,我若是能為你尋來更好,若尋不來,容遠可別失望。”

這個時候她笑不過是想讓裴容遠放鬆下來,萬事皆有可能,人生在世,放棄希望可不是什麼好事。

裴容遠瞧見寒雙魚的笑顏,自己也勾了勾唇角,笑道:“當是如此。”

寒雙魚離開裴府的時候,夜已黑盡,顏色正如墨池中一圈圈向更遠處漫朔般變淡。她緊了緊黑色的夜行衣,這才發覺自己身上並未穿外袍。

她一邊向皇宮跑去,一邊嗬著雙手去暖,她最是怕冷,又偏愛這寒冬,歎道自己著實是個怪人。

如今她這個“怪人”隻想迅速回到華清宮,在那暖暖的被窩裏睡上一覺,今夜事畢,她也覺得輕鬆不少。不過這兩國使臣進宮一事她須得好好盤算盤算,還有,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