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光榮的potions家族的魔藥製造技術獨一無二。不過很不幸，在中世紀殘害女巫的時候，potions家族被另一個敵對家族摧毀了。”
“然後呢？”
“難道這一點非要點破你才開心嗎？”任霄陽很生氣，直起身來憤憤不平地瞪著林靈，“看看我，知道了吧！”
“哦——慘不忍睹的淪落。”
“你——哼。我們potions家族當年是何等的光輝，是你們這些連學校都出不了的小小人兒根本不能想象的！”
“別離題。瓶子才剛剛沒了地而已呢。任霄陽同誌，作為potions家族唯一的後裔，請談談您對生活的目標和渴望吧。”
原本慍怒的少年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在沉重的燈光中他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有規律地一張一合，影子投到滿牆的祖宗像上，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或許，自己的悲哀之處，就在於奮鬥之時，卻發現自己沒有目標。
不，有。
“你想說，你要找到你的老爸咯？”林靈才不理會任霄陽憂鬱的心情，她跟著他的目光望向了嵌進厚重相框裏的那張隻有影子的相片。但是任霄陽否定了她，並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我爸爸之所以會離開我……是為了尋找家族失落的至寶，‘懺悔’。”
林靈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想追問下去，任霄陽卻自己開了腔，“forgive，寬恕，forget，遺忘。這兩個名字其實是一種藥所有。”他起身下了車，憂鬱地走到那叢無憂無慮的泣花麵前，輕輕撫摸了它的花蕊，“這個世界，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大型網絡遊戲。人們用自己的方式生活，或者說，生存著。可是，無論它多麼完美，還是，被我們potions撕出了一個大洞！”他轉過身，拾起地上灰塵撲撲的巫師帽，壓低帽簷讓自己的眼睛顯得更加晶亮了一些，“我們，世界的bug。我們可以讓光穿過一個人的身體，即隱身；讓人擺脫重力的束縛，即翱翔；讓人擁有整個人類族群的智慧，先知的星空——可是，這一切，都比不上我們家族的兩個至寶——寬恕，和，懺悔！”
“這泣花，便是熬製寬恕最重要的一種材料。”輕輕捏起沉睡泣花的莖幹，他把它們安放在老舊坩堝的鍋底。白熾燈太暗，鍋底的黑色淹沒了它們柔軟的夢境。坩堝壁上的符文悄然醒來，睜開朦朧的睡眼，於是坩堝裏麵憑空出現了慢慢的清水。林靈驚呆了，好奇地走過去看，指尖觸碰水麵，涼意告訴她，這是真的水。泣花沉睡在深淵裏，血紅色的暗斑困惑不安地在水裏遊動，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又像是在哭泣著什麼。它似乎擁有高度的智能，哀傷地坐在角落裏，在深淵裏釋放著幽暗的光。
“寬恕，是一位智慧和仁慈的女神。將她傾倒在空氣裏，讓她飛上雲端，她就會消除你在這個遊戲裏所有的不良信息。”他頓了頓，神秘的語氣忽然停止了，轉臉朝著林靈，“我真的殺了很多人。不過，除了我，和那個奇怪的家夥以外，沒有人知道。”
猩紅色柔和地給任霄陽的臉蒙上了遠古的麵紗。巫師神秘的帽尖慵懶地向下彎折，他不遠撕破薄薄的紗布，便淡然地笑了。白熾燈不敢在女神的麵前散發光芒，在朝拜之後，恭敬地暗了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色彩，仿佛身處宇宙深處，隻有被染成血紅色的巫師和憂鬱的女神，一點一點地蔓延著。
“而懺悔，高於寬恕。我不知道它能幹什麼，也不知道它在哪兒。隻不過，我似乎有一些線索。”
巫師優雅地轉身，反射過寬恕女神光芒的眼睛也迸發出智慧和安靜，“potions來自高貴的亞特蘭蒂斯，亞特蘭蒂斯最高貴的秘密，隱居在亞特蘭蒂斯之瓶裏。我，要找到它。
“這是我這個弱小的玩家生存在遊戲世界裏，唯一的最終目的。”
林靈虔誠地趴在坩堝褪過色的邊上，用一種類似於崇拜的目光，讚許著巫師。“原以為你隻是個就會耍花招騙人的街頭藝人呢。”任霄陽沒有理會她，他沉沉地低下頭顱，讓帽簷吞噬他下巴以上的部位，像是自顧自地在說話，“我的父親就走在這條路上，而我，有魔藥和寬恕的幫助，還有我的‘天子’，這些，就是我的資本了。”
“你會開車啊？”
“嗯。不過……撞死過人。那次我用完了我最後一瓶寬恕。
“你是在以為寬恕便能讓所有人遺忘掉一切嗎？”巫師捏起林靈的下巴，讓她仰過頭去，自己的頭卻壓得更低沉了，“真是……居然一個外人有當女巫的潛質。我說的可真是富麗堂皇。我殺了人，這些就算是別人忘記了——你永遠也體會不到晚上閉上眼，會夢到刀子和血的感覺。而且，……怎麼和你解釋呢？”巫師想了想，“就用那個家夥的話來回答你吧。在別的警力都遺忘掉一切的時候，那個家夥卻蹊蹺地記得所有，而且瘋狂地獨自追殺我，他說，職責所在。”
“我怎麼聽著好像有點幼稚，還很做作呢。”林靈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任霄陽的輕佻動作，隻顧喃喃自語。
“聽起來是不深奧，類似的話你們學生應該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吧，現在你們所處的社會，法律的尊嚴已經被很多人無視了。不過他居然真的為了這個追著我，殺了我一路。”
“那麼，還有一點。你為什麼要把這些破東西掛在牆上？太愛慕虛榮了一點吧。”
“虛榮？正因為它們不屬於我，而是來自整個家族，不是我的東西，我當然不敢扔掉。不然我怎麼能讓‘天子’縮在那麼一個可憐的角落裏？等我找到懺悔，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找到懺悔給家族帶來的利益，完全可以彌補我燒毀這些醜八怪畫像的罪過……”
林靈示意任霄陽停下，撥開他的手，將空瓶子舉到坩堝的高度，塞住了瓶子狹長的脖頸，舒暢地吐出一口氣，“結束了。一瓶秘密。”
“誒？不聽了？”巫師打破了自己的神秘感，臉上的表情像是早晨被人家拿涼水澆起來一樣，“有沒有搞錯，我剛講到興頭上。”
“得，讓你說時你不說，不讓你說你嘴賤還想自己說，是不？”林靈白了失去神秘麵紗的巫師一眼，把空瓶子隨手揣到了兜裏。轉身要離開茫然若失的巫師時，林靈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買你一瓶能讀取人家記憶的藥，要半價哦。”
“誒？potions家族的魔藥可是無價的，你拿什麼買？”
林靈變魔術一樣又從身後拿出來一把成熟的泣花，朝著一臉震驚的巫師狡黠地歪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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