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那麼,我答應。到了晚上,把鎖打開——任何方式。我會找你,讓你,明白一切。
“我會——把你帶到懸崖上,讓你,看清,整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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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數表示每個輸入值對應輸出值的一種關係……”
黑板從來都不是黑色的,是綠的。老師依舊像往常那樣,那樣站著,那樣講課。林寒第一次上課這樣心不在焉,瞥了一眼身邊的同學怎麼怎麼認真聽課,怎麼怎麼上課偷懶。斜後桌想把小紙條摁到他同桌寬闊的後背上,無奈他胳膊太短,用出搶鹽的勁兒來,想短暫伸長胳臂各處的關節,憋得臉都紫了一層。林寒看不下去了,小拇指頭上去黏住小字條上的透明膠布,把自己的指紋和紙條都貼在同桌的背上。同桌睡得好香,聲音繞著音線,有節奏地一起一伏,林寒左手托腮,右手食指在臆想中變成一根閃著光的指揮棒,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同桌輕微的鼾聲。
小紙條上寫的什麼,林寒沒有興趣去看。一部分是因為他心裏有事,心被水泥澆築滿了,自然容不下那張無關緊要的小紙條。當然,另一部分是因為,在上學期,斜後桌就往同桌背上貼了個這樣的小紙條,而曾經年少輕狂的他,湊過去看了一眼,嶄新的格紙,格線嵌在劣質圓珠筆寫下的龍飛鳳舞的空心字跡上,那幾個字……呃,“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人家~”
林寒強忍著吐意,耐心看下去。那句話是寫在紙條最上麵的,中間是長長的空擋,隻有與文字不平行的格線,這些格線微微上揚,把林寒的好奇心勾到最高。於是他不顧眼前突然閃過的光,繼續看了下去,結果……最下麵寫著一行字,還畫著一隻穿水手服的豬。兩行字連起來就是——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人家~——人家是你的同類誒!”
有了這次的經驗,林寒開始對一閃而過的直覺唯命是從,而這小紙條,他也絕對不會再去拜讀了。
直覺?對直覺唯命是從又怎麼了,直覺也是人自己的東西。一位戰士,相信自己手裏銀河照耀著的寶劍,有什麼錯嗎?
林寒不把自己的目光往黑板上撞,免得它被翩然畫過的粉筆切成兩半。他凝視著第一排的靠窗位置,對,就是那個正被他同桌起勁地往椅子上抹洗衣液的那個。玻璃似乎從不存在,光攀在清直的窗欞上,溫柔地眷顧著那靠窗的褐色桌子,這個世界上隻有雲默和他能聽見光低聲細語的聲音。現在,林寒可以負責任地和各位保證,那個座位上,沒人——廢話,要是有人趙舴昆還能抹得那麼從容自在?瞧他笑成什麼樣了?那一整瓶的碧浪洗衣液已經被用了一半了。
樓上妹妹的座位也沒有人,安安靜靜躺在老師那裏的兩張假條說明他們不是逃學,盡管他們事實上正在逃學。林寒在想,再見到妹妹,是冷冷嗬斥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況且她跟雲默逃學幹什麼……
不,不不不……搞什麼!林寒!你在想什麼!林寒在某一瞬間攥緊了自己的頭發,看起來他依舊麵無表情,但心裏他正在對剛才自己一個不負責任的念頭咆哮著。不!不可能,雲默怎麼可能跟妹妹……不是不是,是妹妹怎麼可能看得上雲默!?搞什麼搞什麼!林寒,你校園小說看多了!?再說雲默怎麼可能背著自己另找別人——呸!呸呸!想什麼呐!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
好了好了我受夠了,別再想這個!老天啊。
林寒精疲力竭地癱倒在桌子上,把圓珠筆碰掉了他都沒注意,偷眼瞄著他的夏天幫他把筆撿了起來,他回頭道了聲謝謝。老師正在往黑板上抄著一道題,她靜悄悄地回頭,深沉地望過來一眼,盡管悄無聲息,但也逃不過林寒銳利的眼睛。
懶懶地捅捅身邊睡得跟死豬似的同桌的耳朵,對迷迷糊糊的他說了句“這道題選B”,好了,仁義至盡,沒他的事兒了。
“這道題誰來答呢?——薛穴雪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
老師的內力深厚,聲音雖然平淡無奇,但林寒的同桌薛穴雪一下子精神起來,受驚般竄起,臉上還掛著流下的口水,望著黑板上密密麻麻躺滿黑板的粉筆的血痕,頓時心裏湧起一種身處墓地的恐懼感。上天眷顧了他,夢裏先知模糊不清的音節,此時卻連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於是他一麵在心裏虔誠地感謝上帝,一麵轉述先知的五字真言——“這道題選B!”
然後呢,林寒淡定地扭過頭去,一副怨誰甭怨我的樣子,而薛穴雪呢,先是被撲麵而來的哄堂笑聲弄得稀裏糊塗,隨後看到忍俊不禁的老師,她指著的那道黑板上的題——是道寧折不彎的填空題。
———————另一邊,逃學組的戰鬥————————————
三個人停在一家掛滿各式各樣網遊海報的電遊專賣店前,大口大口地喘氣,隻是黑衣少年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點也不喘,隻是靜靜地站在蹲在地上喘氣的兩人旁邊,等他們站起來。
終於,林靈先雲默一步恢複過來,側臉看黑衣少年,卻震驚發現他若無其事地杵在自己身邊,不由得大吃一驚,“天啊!你還是不是人啊!狂奔這麼遠你一點事情都沒有?”
黑衣少年愣住了,隨後嗬嗬地笑起來,笑的非常尷尬。
而當雲默終於能直起腰來的時候,他內心的震驚感並不亞於林靈,因為——他看見林靈正瘋狂蹂躪著先前那個黑衣少年的臉,一邊無視路人大叫著“好萌啊”,而那個被蹂躪者根本就嚇傻了。
嗯?嗯——雲默伸出大拇指,淩空擋住了那個少年的眼睛。嗯,緊抿著的下嘴唇,挺直鼻梁,鋒利的瓜子下巴,陽光一照就像一把閃閃發光的軍刀。若有若無握緊的拳頭,緊繃的身軀,這簡直就是一個武林練家子嘛。
然後他移開了大拇指。
那雙隻屬於少女漫畫女主角的眼睛直接摧毀了雲默對他的第一印象。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把這麼一雙眼睛硬按到這個少年的臉上,毀掉了緊抿著的下嘴唇,挺直鼻梁,鋒利的瓜子下巴。那眼鏡就好比畫圖工具sai中的柔化筆,融化了其它充滿硬漢味道的麵部器官的棱角。更可氣的是,其實這種災難性的毀滅還是可以彌補的,給弄上個短而輕快的短發,倒也有英姿勃發的感覺,但是——但是啊——
我萬能的上帝,請您稍微活動一下筋骨,賞給那個給他理了這種蓬鬆發型的三流理發師幾道閃電嚐嚐吧,這種破壞地球美感的魔鬼就應該下地獄!
林靈總算揉夠了,又歪著頭仔細欣賞少年的眼睛,頓時他全身上下泛起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
“喂,你叫什麼名字哩?”林靈毫無顧忌地伸直雙手搭在少年的雙肩上,看樣子她又想去揉揉少年的眼睛。
“我、我……”他趕忙後退幾步,擺出堅固的防禦姿態,弱弱地瞄了眼女魔頭,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我叫王國。你們……”
王國?這是什麼名字?——這是什麼奇葩的名字?
不過林靈明顯不在乎雲默在乎的東西,幾步竄上去,把王國一陣好嚇,又往後挪了好幾步,貼在電玩專賣店的櫥窗上,打算以之為依靠背水一戰。林靈眨眨眼,詭異地笑了,這種笑容雲默多次在林氏兄妹的臉上見過,隻要他們出現這種不吉利的笑容,那就說明——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