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傍晚還是比較舒服的,暖風習習,吹起沈月華兩鬢垂下的發絲。
屏退了身邊的下人,湖邊隻有她和秦瑤。秦瑤有些緊張,她跟沈月華並沒有交集,對這個女子也了解不深。不就是個女禦醫嗎?雖然罕見,不過也不是太顯赫的存在。
再說上次在沈府沈月華還當眾下了她的臉子,按理說應該是很憤恨才對。
但不知為何,自己在身份上可以完全碾壓沈月華,反而還是有種被俯視的錯覺。
對,一定隻是錯覺而已。秦瑤壓下內心的不適,用刻意培養出的矜貴的神態道:“表妹有什麼話要說?時間不早,本郡主還得回去用飯。”
於情於理,沈月華都不會喜歡秦瑤。
情,是溫隆和秦婉之間的私情;理,是秦瑤代表的大梁立場。
因此,對這種幾近輕蔑的話,她也當悠悠然地還以顏色:“那就希望我說完後,秦二小姐還能吃得下飯。”
秦二小姐!
她稱呼的居然是秦二小姐!有多久沒聽過這個稱謂了呢?自從把秦婉騙走後,足足有十幾年了吧!秦瑤突然覺得自己當真小看了沈月華,簡簡單單的一個稱謂就能讓她心驚肉跳。說明沈月華不僅知道秦婉的存在,還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更別說所謂的“郡主”身份了。
秦瑤的眼神就像微風過後的湖麵,漣漪湛湛。
“表妹在說些什麼,本郡主聽不懂。”她偏過頭,不想讓沈月華看到眼底的恐慌。
沈月華也不急,抬手將鬢間的發別到而後。夕陽如血,她的側顏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箔,濃密卷長的睫毛上有金光跳躍,絕美動人。唯一讓人覺得可惜的是,她的音色清冷而冷硬,連一絲感情都無:“秦婉,曾是我的侍女。”
“什麼?!”饒是秦瑤裝得再好,也終是吃了一驚!
這句話裏包含的用意太多了,她一時間竟是愣在當場。秦婉在大梁探子網中地位不低,能屈就當沈月華的侍女,這就說明沈月華要麼極受許鳴重視,要麼極為許鳴忌憚。不,她應該不是大梁這邊的人,不然許鳴也不會告訴她。
這個沈月華到底是何方神聖?
秦瑤是真的摸不準了!據說她與溫隆兄妹情深,那溫隆傾心秦婉的事她又知道多少?秦婉的死,她插手了多少?還有……她……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沈月華嘴角彎起,雙眸卻冰寒入骨,“秦二小姐,怪隻能怪你是秦婉的嫡妹,我對她的恨,就隻能在你身上報了。”
果然如此!秦瑤緊緊地抿著唇:沈月華不是善茬,即使為了溫隆不會在明麵兒上為難秦婉,但也絕不會輕易原諒。可惡!她居然要為秦婉的任務失敗而收拾爛攤子!
但秦瑤不傻,更可以說是聰明。
她哂笑一聲:“表妹未免太抬舉自己了,你能如何報仇?溫府宅大院深,我又是大梁的郡主,表妹還有悠著點兒的好!”
“所以秦二小姐真以為春藥失效了?”沈月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似是不願再與她有任何糾纏。
而秦瑤的心裏“咯噔”一下,所有線索都串通了!
她就說薑大夫不可能連小小的春藥都搞不定,沒想到沈月華的手段這般厲害,沈府不出都能讓她的計劃滿盤皆落索。
幾乎是脫口而出:“表妹請等一下!”
她承認她有些怕了。
但沈月華的腳步卻沒停,這種有恃無恐更讓秦瑤慌亂。她疾走兩步追上沈月華,焦急地解釋道:“表妹怕是誤會了,我是被記在嫡母名下的,我原是秦府側夫人之女,不是她嫡妹。”
“那又如何?”沈月華總算止了步,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我對你們的姐妹情深也是羨慕得緊,若是秦二小姐一無所有,想來秦婉會更難受?”
“她已經死了!”
沈月華看著秦瑤,像看著一條可憐兮兮的喪家之犬,頗為憐憫地道:“她死不死和我報不報仇,有關係嗎?”
沒,沒關係。
秦瑤有種氣勢上被徹底掃蕩的感覺,尤其是沈月華是深是淺,她真的一無所知。心裏空蕩蕩的,卻仿佛溢滿了恐懼。反正秦婉已經不在了!她一咬牙,抬頭道:“其實,表妹應該感激我才對!”
終於要說出來了嗎?沈月華緩緩地眨了一下眼,以秦瑤這種凡事都得算計的性子,不可能與秦婉和平共處。若是有,那也是秦婉所以為的假象罷了。
“秦二小姐是覺得……”沈月華微微一笑,“我看起來很蠢嗎?”
秦瑤連忙搖頭:“表妹誤會了!我真的對秦婉恨之入骨!”
沈月華看著她不說話,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而此時,不遠處的假山後,卻偷偷摸摸地躲進去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