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累了一天, 晚上又被畫風突變的粉絲嚇得不輕, 等被自家白菜從藥浴裏麵撈出來擦幹淨, 林小狗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迷迷糊糊地扒在雲硯的身上打著瞌睡:“要睡了嗎……”

“上床就睡, 先把衣服穿好。”雲硯替他把身上的水擦幹, 淺笑著輕輕揉了揉自家小狗搭在自己肩上的腦袋, “泡的怎麼樣——有沒有解乏一些?”

“挺好的,就是不太好喝……”

困得迷迷糊糊的林小狗砸吧了兩下嘴,含混著小聲嘟囔了一句。雲硯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輕咳了兩聲忍住笑意,索性把人給撈起來直接扛回了床上,又哄著他把衣服穿好, 整個囫圇著塞進了被子裏:“晚安, 好好休息吧。”

“一起睡!”林小狗還記著自己一貫的執念,不由分說地扯著自家白菜不撒手。雲硯被他扯得無奈失笑, 耐心地揉著他的腦袋, 哄了好一陣才叫他鬆開手。利落地收拾了浴室裏頭的東西, 才關了燈回到床上, 把自家小狗輕輕攬進了懷裏。

終於感覺到了身旁熟悉的溫度, 林小狗熟練地拱進了自家白菜的懷裏, 舒舒服服地窩在他臂間,不管不顧地沉沉睡去。雲硯耐心地替他把被子蓋好,輕輕地撫著他的背, 眼中便浸潤過一片柔和溫然的暖意, 也極輕地舒了口氣,安靜地合上了雙眼。

*

恍惚間,林清墨發現自己仿佛到了一個極陌生卻又隱隱熟悉的地方。

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連來回走動的人也都是全副武裝的古代扮相,他雖然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到了這麼個地方,卻莫名就生出了個篤定的念頭——這裏一定是北宋的都城,那座曾經有那個人存在過的城市,而那個人,也一定就正在這裏的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去把他帶回家。

他試探著走了幾步,才發現那些人好像是看不見自己一樣,即使自己走到他們麵前去揮手大叫,也始終沒有半點兒的反應。好不容易適應了從到哪裏都被圍觀向徹底透明的轉變,林清墨小心翼翼地溜進了那座最大最氣派的皇城裏麵,一路憑著直覺橫衝直撞,居然也順利地摸進了宮裏。

一進了那座皇宮,他就忽然發覺氣氛仿佛有些不大對勁。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番,剛要找個夠高的地方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忽然看見了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正在將軍的率領下朝著一個方向急匆匆地快步趕去。

心裏莫名的就生出了些不安,他小跑著跟上了那些軍士,那些人卻依然對他一無所察。隊伍在一扇緊閉著的宮門前停下,幾個軍士快步上前將宮門緩緩打開,一副極盡慘烈的畫麵就不帶半點緩衝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宮殿已被火燒得半毀了,灰燼混雜著鮮血,遍地都是狼狽的斷肢殘骸。強烈的視覺衝擊叫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忐忑地向前邁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目光卻驟然緊縮,定定地凝在了那個持劍半跪在宮門前的人身上。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麵孔,卻是叫他陌生至極的蒼白——即使是白天的那一場戲,那個人也沒有蒼白成這個樣子,一貫溫潤的眉眼間仍凝著淩厲的肅殺,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卻早已熄滅,隻剩下一片叫人心寒的渙散黯淡。

為首的將軍單膝跪下,身披重甲的士兵們也沉默著跪下。兵器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那個人卻仿佛一無所覺似的,隻是靜靜地半跪在一片屍山血海之間,沒有反應,沒有動作,安靜得叫人心生恐懼。

他忽然像是被一隻手扼住了脖頸,無論如何都喘不上半點的氣來。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跑了過去,撲跪在那個人身邊,輕顫著抬手想要抱住他,想要把自己的體溫分給他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居然真的能觸碰到那個人的身體,可就在他剛剛碰上去的那一刻,那個身影就忽然湮滅成一片粉末塵灰,在他眼前隨風而散。

“不——不要……”

林清墨徒勞地伸出手,那些塵埃卻隻是無情地從他的指間流逝,消散在那一片蒼白的天地之間。一陣強烈的寒意從他心底緩緩生發,痛楚順著血脈蔓延,獰笑著恣意攪動,他卻依然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清墨——清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