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手機鈴將他從恍惚的漩渦中拽了回來,是水天江打來的:“二哥,給你打電話真難啊!”
“沒聽到你打電話,有啥難的。”
“嘿嘿,每次打電話都是占線,想著你忙,沒敢打擾。”
“二層洋樓裝修好了沒有?”
“基本上好了,下次你回來,能住上跟城裏一樣的樓房,嗬嗬,就是矮了點。”
“啥事讓你親自打電話?”
“怕麻煩你,不好意思開口,嘿嘿,水龍兵非要讓我給你打電話。”
“嗨喲,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開口求人難,真要是不好意思,我也不勉強,免得說出來讓我為難。”
“嗬嗬嗬,就是開口再難,為了你這個不爭氣的侄子,我還得厚著臉皮請你幫忙。他上的是職業技術學校,白天主要學習高中課程,業餘時間學習汽車維修,今年參加高考,大專成績不夠,隻能上個技校。三年技校畢業就是中專文憑,再上兩年技校,還是中專文憑,花不來,你能不能幫他找點事做,隻要能混飽肚子,幹啥都行。”
“他學的汽車修理,我這是建築企業,專業不對口,還不如讓他去六爸家的汽車維修配件公司,興許還能多學點技術,以後開個修理部,自個兒當老板,多好。”
“這娃達小不喜歡開車,也不喜歡維修,我怕他沒這個本事。”
“你那是三奔子,四奔子,買輛高級小轎車,看他喜歡不喜歡。”
“想開飛機,他就是沒這個命。”
“不喜歡維修,他喜歡幹啥?”
“他想跟你幹。你是大公司的董事長,聽說是一把手,隨便找點事做,能混飽肚子就行。”
“隨便找點混飽肚子的事做,按理說要求並不高,可是,公司四五千名職工,不是工程技術人員,就是機關辦事人員,沒有適合他的崗位。隻有你三哥的勞務公司需要施工人員,可以跟他學砌磚、紮鋼筋,學好了照樣能當大老板。”
“嘿,我三哥單打獨鬥將近三十年,在你的幫忙下當上了老板;老五四十多歲了,一直沒找到媳婦,當采沙廠廠長不到半年,小汽車有了,媳婦有了,存款有了,日子過得比我還好。我總算看清了,隻有靠上你這棵大樹,才有出頭之日。靠龍兵自己打拚,這輩子恐怕很難出人頭地,看在兄弟的麵上,還是幫幫他吧。”
“我也希望水家多出幾個老板,可是,幫忙不像喝涼水,這要等機會,一旦時機成熟,不用你說,我肯定會幫忙。對了,水龍雪現在幹啥?”
“她技校畢業後,分配到蘇州市一家電子廠,說是製造MP8,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曉得是啥東西。實習期三個月,實習期滿後簽訂勞動合同,三千五百多元工資,差不多自己夠花了。”
“蘇州市是發達城市,年輕人應該出去見見世麵,說不定找個對象,家落在城裏不回來,看你想不想她。”
“恐怕沒那個本事,要是能找個城裏女婿,過上城裏人的幸福生活,就是想我也願意。唉,丫頭去了那麼遠的地方,社會風氣又不好,就怕傻呼呼的被人騙了,我真是不放心。”
“女大不由娘。她要是不爭氣,擔心也沒用,你總不能照顧一輩子,路還得她自己走。”
“話雖這麼說,心裏老是擔心,不由我自己。她外奶天天站在大門外,望著火車路流眼淚;她媽媽晚上盯著照片發呆,怕急出神經病來。唉,當父母的咋就這麼難呢!”
“丫頭去了南方,你還讓兒子出來,身邊沒個孩子,他姥姥能答應?你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吧。”
“我也想讓他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可是呆在家裏有啥出息?當初你要是聽老娘的話,不要出去當兵,能當上大公司的董事長?孩子留在身邊,幫家裏幹活,這是害了孩子。大哥還不是送兩個兒子出去學習汽車維修,好幾年了,老大帶徒弟,老二當學徒,家裏樓房蓋起來了,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兒子春節回來,看著也高興。”
“樹落死,人落活,年輕人不出去見見世麵,呆在家裏也不行,讓他出來闖闖也好,能不能闖出名堂,要看自己的悟性和膽識。水天湖的兩個兒子幹啥?”
“水龍文學完廚師,去上海賓館做飯,老板看他身高體壯,調他當保安,被小流氓打斷肋骨,辭退回家;水龍武在城裏上高中,水天湖一家在城裏租房住,侯巧花做飯侍候父子倆。”
“被人打斷肋骨,什麼時候的事?”
“三四個月了,聽說是當保安得罪了地痞流氓,四五個小夥子衣袖裏藏著鐵棍,晚上乘他不注意,劈哩啪啦一頓亂打。等同事發現後,昏死在賓館門口,送去住了幾天院,單位不交錢,醫生將他趕出醫院。他回去找賓館,經理給他一萬元,辭退他回家。聽說恢複得不錯,不會有啥後遺證。”
“一家人租住在城裏,地咋辦?”
“種完洋芋去城裏打工,到挖洋芋的時候,雇村裏人幾天挖完,揣著錢又走了,侯巧花現在牛得很。”
“城裏的麻雀見過世麵,你城裏呆上幾年,比她還牛。”
“水龍文比威威大兩個月,一米八幾的壯漢子,養好身體,跟著他爸砌磚抹水泥,照樣能治富。今天聊了半個多小時,浪費你十幾個洋芋錢,他四媽要是跟你吵架,就說我不放電話。”
“嗬嗬嗬,我還沒那麼可憐……”
水天昊剛掛斷電話,沙娜扭動著細腰走進辦公室:“哎喲,這麼半天,跟哪個情人打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