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窩雞被拉到雞市上買了,這是毫不含糊的事實。水天亮提著蛇皮袋采購年貨,無意間看到水天湖蹲在蔬菜攤買菜,不時的抬頭東張西望,腳上穿的還是那雙大號防寒鞋。他不是喝多酒在家睡覺嗎,怎麼跑得比我還快,難道他騎摩托車?沿鐵路線就這一條便道,就是騎摩托車也得碰到我呀,怎麼一路沒看見他?隻有一條理由,他根本不在家,也沒有睡懶覺,可是沒有依據的話不能亂說,還是自認倒黴吧。
大年初二,水天亮、木小蘭去丈母娘家拜年,家裏兩頭毛驢就拴在大門外,這次拜年怕小偷牽去,特意吩咐水天河在家看門,千萬不要出去喝酒。水天河心裏明白,上次十幾隻雞被連窩端走,這都是他的錯。這兩頭毛驢可是幾千塊呀,要是被梁上君子順手牽走,損失可就大了。水天河坐在熱炕上看電視,覺得沒啥意思,給驢添了些夜草,想去水天江家討幾杯酒喝,剛路過老宅子,水天湖正在他這口新窯上挑水,看他過來,不好意思的說:“五哥的這口窯水多得很,今年你顧不上吃,我先幫你吃著。”
水天河說:“水吃了不要緊,不要把我這口水窯吃了。”
水天湖挑起水,非要拉他去喝酒。水天河視酒如命,正閑得無聊,想找水天江去喝酒,聽水天湖誠心邀請他,客氣了幾句,跟他走進家門。水保耕正坐在炕後根看電視,看到見五侄子進來,高興的準備酒具,準備好好劃幾拳。
三人海枯石爛一陣猛喝,三瓶酒下肚,說話舌頭打直,劃拳唔哩哇啦,不是耍賴就是撒酒,根本喝不進肚裏去。水天湖看水天河有點多,讓他去小房裏睡覺,水天湖去大門外小房睡覺,順手鎖上大門。水天河突然想起水天亮不在家,吩咐他看好家裏的兩頭毛驢。他跑到大門口,門外上鎖,他搖搖晃晃從牆角梯子爬上屋頂,喊叫水天湖趕快開門,喊了半天就是不見他的蹤影。他以為乘著夜黑去偷毛驢,外麵牆高跳不下去,急得他高聲大罵:“水天湖,你鎖上大門想幹啥?不要以為我醉了,半夜偷走大哥家的雞當我不知道,要是敢偷大哥家的毛驢,我非宰了你不可,都是弟兄們,你咋能這樣?我知道叫我晚上喝酒沒安好心……”
侯巧花坐在炕上看電視,聽他這麼沒有根據的大聲叫罵,半夜三更的站在牆頭上亂喊,這話要是傳出去,叫他今後怎麼做人。她光著腳丫站在屋簷下對罵,罵聲十分難聽。水保耕也聽不過去,站在院台上規勸了幾句。
李大丫跟侯巧花有仇,領教過兒媳婦罵人的厲害;水天河是遠地方來的親侄子,這一走,說不定幾年見不上一回,站在牆頭說醉話,要是摔下來那可得了,勸說他趕快下來。
水天河叫罵了半天,始終不見水天湖來開門,忽聽得水天亮家小狼狗狂吠,他顧不了那麼多,蹭一下跳下牆去,顧不得腿痛直奔大哥家,急得李大丫大叫:“這下麻煩了,老五從牆上掉下去了……”
春節過後,水天河乘火車獨自回家,他說家裏有的是糧食,夠兩位老人吃幾年的,親房們送的大肉能吃大半年,開春天氣暖和了,身體不要緊,有幾個孫子陪伴,家裏呆著也不寂寞,想在老家呆上一段時間,啥時候不想呆了就坐火車上來。水保田種了一輩子的地,雖然身體硬朗,可是他不想種地。就是不種地,家裏的糧食也夠吃三五年的,現在不上來也行。水天河勸不過父母,幫家裏磨好一年的麵粉,家裏不養牲畜,做飯用的柴禾也夠燒兩年的,水天河揮淚回到哈維莊。
且說水保田、龔秀珍老兩口住進老宅子,兩個孫子跟爺爺奶奶住。水天亮做為長子,讓父母孤苦伶仃的住在老宅子,怕背後有人戳脊梁骨,硬是把父母接到自己家一塊兒生活。水保田夏天幫他放放羊,有時忙不過來,幫他犁犁地。龔秀珍眼睛不好使,身體也不好,幫家裏做做飯,喂喂豬,日子過得倒也安寧。
兩個孫子是爺爺奶奶帶大的,自小不愛學習,三天兩頭的逃課,水天亮說他幾句,水保田、龔秀珍心疼孫子,老是護著他。家庭作業完不成,老師天天叫水天亮開家長會,要求家長督促孩子學習。開了幾次家長會,他怕丟人不想去,因為他是陽山學校五年級肄業,大兒子剛好是五年級學生,正好坐在他過去的教室上課,觸景生情,想起過去上學逃課,烤土豆、偷吃生產隊豌豆、挖黃老鼠烤肉吃……荒廢學業,最終肄業,現在兒子麵臨小學畢業,他去開家長會,經常碰到同班同學,實在不好意思。學校帶話召開家長會,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木小蘭氣不過,隻好自己去。
木小蘭沒有多少文化,老師問孩子在家的學習情況,她說沒管過不清楚,老師聽著生氣,說她不關心學習,這是不負責任,這樣下去會害了孩子。她聽後心裏竊笑: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水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家裏有的是土地,我也沒指望他將來有啥出氣,能識得幾個大字,種地認得化肥、磷肥、尿素什麼的就可以了;現在孩子還小,不會種地,等過兩年混大了,送出去打工掙錢,別人能活,他也能過,家裏有幾墒薄田餓不死。
木小蘭每次開完家長會,都要說給水天亮聽,罵他不管孩子,讓她去學校當著那麼多家長的麵挨訓,虧他還是五年級畢業。水天亮每次聽了老婆的嘮叨,心裏很不是滋味。老子五年級肄業,你總不能也來個肄業吧,你要是肄業了,還不叫莊上人笑掉大牙。孩子放學不學習,他氣不過,老是罵他,有時候還動手打他。罵幾句不要緊,動手打孩子,爺爺奶奶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