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忠、楊宗仁元旦前就回家了,這是他回老家後才知道的,這兩位老鄉回家後,果然不出所料,到處說他的壞話,還說在他家住了兩天,飯都吃不飽,餓得前心貼後背,兩人偷偷跑到街上吃拌麵;他偏心眼,水天河留在身邊,找了份即輕鬆又掙錢的好活,卻將他介紹到煤礦不管不問;有幾次去基層檢查工作,帶著戰友專門跑到宿舍看他們的笑話……水天昊夫婦聽後直搖頭,看來老家人真是不好招待,讓他吃飯,都說吃飽了;餓了肚子,卻怨人家沒管飽飯,你說,做好人咋就這麼難哩。
歲不寒,無以知鬆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舌頭是肉的,事實是鐵的,不怕爛舌根就讓他說去吧。
水保田扭傷了座骨神經,疼得他走不成路,成天躺在炕上呻吟。水天昊看到父親痛苦的神情,心裏十分難受,過完幾天年,用“四輪子”拉到縣醫院住院治療,針灸、電療、吃藥、打針,錢花了不少,病卻沒有好轉。水保田住院治療,吃不香睡不安,還要子女成天侍候,浪費錢財不說,天天輪換來回跑,人也受不了,他決定出院回家療養。路過陽山村診所,張醫生看後開了幾幅中藥,又送了他幾片自製的秘方膏藥,回家貼了幾天,竟然好了。
自從候巧花跟水天湖結婚生子後,脾氣變得古裏古怪,神裏神經,見誰罵誰,招誰惹誰,莊上人唯恐躲避不及。兒子外出打工,李大丫看她跟水保耕眉來眼去,沒大沒小,實在看不過眼,數落她幾句,這下捅了馬蜂窩,不依不饒,胡亂咬人。
去年侯巧花又生了個小兒子,越看越像水保耕,越長越像水天湖小時候的模樣,李大丫懷疑是她跟水保耕的孩子,莊上人也都這麼議論,這讓她十分惱火。婆媳兩人三天兩頭的吵架,兒媳婦做的飯婆婆不想吃,婆婆炒的菜兒媳婦不想聞,像是有深仇大恨。公媳關係曖昧,婆媳水火不容,實在鬧得不行,在水三爺的勸說下,父子分家,婆媳另過。
水保貴跟水保俊兄弟倆也過得不好,水三爺、水三奶怕丟人獻眼,在莊上人麵前失了麵子,硬是讓大兒子從老莊搬了出去。水保貴當初結婚,本來就沒看不上這位五大三粗的武巧俏,要不是老家窮,不好找媳婦,他早就不想要這位樸實能幹的媳婦了。
水保俊十八歲結婚,媳婦車芳是跟小妹水玉蘭換的親。車芳家住在鐵路邊,雖然個頭不高,眼睛不大,但她皮膚白淨,身材苗條,長相也算周正。水保俊剛結婚那兩年,妯娌和氣,兄弟和睦,兒孫可愛,老人開心,家裏還算過得幸福。車芳去年生了個兒子,今年又生了個丫頭,小兩口協調,積極響應黨的計劃生育政策,自覺自願跑到鎮衛生院結紮了。
兩位老人待這個寶貝孫子十分嬌慣,成天帶在身邊,唯恐有個什麼閃失。水保俊外出打工,水保貴在家種地,一來二去,他跟車芳混在了一起。武巧俏發現後,跟老公打,跟車芳鬧,跟老人吵,一哭二鬧三上吊,女人那三招本事都用了,還是斬不斷他跟弟媳婦之間的那根情絲,兩位老人實在氣不過,硬是讓他搬出了老莊,在蕭家廢棄的老莊蓋了兩間破屋,一家人住了進去,這家人從此沒了笑聲。
霍繼業、霍繼才這次回去都見了,這弟兄倆看見他,非要請他去進屋喝酒。以前都是小娃娃,從來沒喝過酒,不曉得他有多大酒量。霍繼業是個病秧子,喝不了多少酒,自從跟他那位小護士結婚後,堅決不讓他沾酒。別看霍繼才個頭不高,人也不胖,到底是中學老師,常年劃拳喝酒,煉出了幾份酒量,拳也劃得好。他自認為拳高量好,是中學的喝酒高手,憑他的能力肯定能罐醉水天昊。
霍繼才從櫃子裏取來幾瓶好酒,單對單非要跟水天昊劃拳幹喝。水天昊自從學會喝酒,什麼樣的場合沒見過?師級機關專搞接待,每天趕場子應付喝酒,一兩桌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裏,還怕你這個自不量力的武大朗?他假稱不會喝酒,也沒劃過拳,既然遇到了霍老師,那就舍命陪君子,要是喝醉了千萬不要笑話。霍繼才聽他這麼謙虛,哈哈大笑幾聲:“我知道當兵的不讓喝酒,這次回家部隊上管不了,就這三瓶酒,劃拳喝酒,幹輸幹喝,不代不賴,喝倒就算,怎麼樣?”
水天昊拿起酒瓶掂了掂,瞥了一眼酒度,假裝緊張的說:“我從來沒喝過酒,半瓶酒都夠了,哪能喝完三瓶酒,今天恐怕你要罐醉我。也罷,既然你這麼說了,跟你學幾拳,手下留情,不然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水天昊每次喝酒要看一眼酒度,這是個秘密,根據酒度的高低掌握酒量的多少。這種酒隻有四十度,就是幹喝兩瓶也不會醉,何況兩個人三瓶,看來霍老師酒量不小,還得認真跟他較勁兒,不然讓這位小個子罐醉,這人可就丟大了。
兩人坐在炕頭邊劃拳,霍繼業坐在旁邊監拳,霍飛虎坐在炕後根倒酒。一來二去,霍繼才輸多贏少,霍飛虎害怕小兒子喝多,伸手想給他代幾杯,可是有言在先,幹輸幹喝,他幹著急沒辦法。一瓶酒下肚,霍老師麵紅脖子赤,說話也有些嗑巴,可能是酒逢對手千杯少的緣故吧,喝一杯笑幾聲,笑幾聲喝一杯。水天昊忽悠他說:“劃拳就像瞎貓碰到死耗子,指頭變化多得很,誰也不曉得出幾個指頭,贏拳也是冒撞的,劃拳是為了喝酒,喝酒才是真實的,下次我可能要輸。”
霍繼才哼哈幾聲,伸出指頭就輸酒,端起酒杯望望父親,瞧瞧大哥,瞅瞅對手,就是不往嘴裏倒。水天昊忽悠他說自己喝多了,再劃下去可能要輸拳,現在頭有點暈,要不了幾杯可能要醉倒。霍繼才聽說他喝得有點多,看神情搖搖晃晃像是喝多了。他喝完杯中酒,好像來了興致,大笑幾聲,伸出指頭,有種罐不醉他誓不罷休的架式。水天昊心裏竊笑,要不了幾杯他可能要醉了。
霍繼才終歸不是水天昊的對手,兩瓶白酒還沒有喝完,他躺倒在炕頭邊,流著口水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