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沒時間帶柯忠、楊宗仁上山,就把去煤礦的方位連說帶畫的細說了一遍,爾後瞅著柯忠說:“你倆明天先去煤礦,老五在家再呆幾天。”
柯忠跟楊宗仁相視而笑,心想,到底還是親兄弟,煤礦比較危險,肯定不想讓他去,想給他找份既掙錢又輕省的活幹,還是一塊兒長大的鄰居,一點兒不念舊情;他小時候多可憐,連褲子都穿不起,如今當了軍官,咋說變就變了哩;唉,求人不如求已,還是自個兒去吧。水天昊看出了兩人的心思,笑道:“要是不想去煤礦,介紹你們兩個去建築工地,磚瓦工每天能掙三十多塊錢哩。”
楊宗仁瞅瞅柯忠,嘿嘿幹笑兩聲:“我倆都是小工,每天也就二十多塊錢,一年掙不了多少,還是去煤礦吧。”
近鄰不可斷,朋友不可疏,水天昊心裏明白,柯忠、楊宗仁去煤礦,水天河留在身邊,肯定會罵他私心太重,不念老鄉情分,以後回到老家,說不定會敗壞他的名聲。私中有過,忙中有錯,他隻怕說錯話,得罪了兩位鄰居:“昨天,我給戰友打了個電話,讓他給礦長說說,不要安排下井,以後要是有什麼事,直接去找他,以後去倉庫我會看你們。”
柯忠好像想起了什麼,兩隻眼皮閃了閃,突然問:“聽說高海民的弟弟高海兵跟你是一個單位,他當兵的地方離這兒遠不遠?”
水天昊說:“在鐵路南邊,離這兒不遠,去年差點複員,他還想考學,把他留下了,今年要是再考不上,年底就得回家。你想去看他?”
柯忠眨巴了幾下眼皮:“我不認識高海兵,高家弟兄倔得很,不好相處,沒功夫理他。”
楊宗仁說:“高海兵是我的小學同學,我了解他,這個人不行。”
“看他挺老實的一個人,就是不會表現,影響也不是很好,當兵三年多了,還沒有入黨。聽說學習還可以,看今年能不能考上軍校。”高海兵作風懶散,仗著縣城讀了三年高中,覺得自己了不起,幹活愛耍小聰明,辦事愛玩小心眼,說話愛鑽牛角尖,不受領導和同事們的喜歡,去年底,要不是水天昊幫忙說情,讓他複員回家。
“要是他能考上,明年我也去當兵考軍校,哈哈……”楊宗仁說完發出爽朗的笑聲,好像是嘲笑這位小學同學。
“小學沒畢業,還想當兵考軍校,拉倒吧,部隊大門你都進不去,嘿嘿嘿。”柯忠背起沉重的行李,瞟了一眼水天河,握住水天昊的手說:“這幾天打擾你了,我們現在就去煤礦。”
“煤礦危險,一定要注意安全。”水天昊送走柯忠、楊宗仁,通過糧油加工廠當保衛科長的小戰友,安排水天河進廠當裝卸工,每天裝卸糧油,車來裝卸,沒車休息,工作算不上多累,每天三十元,跟建築工地的磚瓦工差不多。
糧油加工廠招收十名裝卸工,大多數是維族、哈族小青年,身強體壯,搬運百十公斤的麻袋,氣都不喘一下。水天河在老家算得上是個能吃苦的人,跟這些民族小青年幹活,百十公斤的麻袋扛不動,保衛科長專門交待裝卸班長,水天河身單力薄,扛不動麻袋,安排他收集空麻袋,幫扶重麻袋,免費管頓午飯,不是大盤辣子雞,就是新疆特色拌麵,他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香的飯菜。
水天河吃住在水天昊家,初次來到遙遠的新疆縣城,人生地不熟,辯不清東南西北,還說幹活扛麻袋的都是外國人,說話聽不懂,對他很照顧。有幾次,半夜兩點多,他還沒有回來,水天昊怕他半夜迷路,睡不著覺,騎上自行車去糧油加工廠找他,門衛說,裝卸工卸完車早下班了。他有些不放心,騎著自行車沿街轉了好幾圈,沒有找到迷路的水天河。他剛走進營區,看他搖搖擺擺在營區大門外晃蕩,他說找不到家門。他有點醉態,晚上多卸了幾車麻袋,下班晚,班長請吃大盤雞,民族朋友很熱情,多罐了他幾杯,喝得有點多,請二哥不要見怪。
水天河進屋和衣睡了,滿屋子漂散著臭酒味,熏得文雅潔睡不著覺,又拿水天昊出氣:“老五不回家吃飯也不打個電話,半盆剩飯明天你自己吃;熏天酒地的半夜回來,吵得人睡不成覺,煩死人了;明天花錢去對麵車隊租間屋子,讓他搬出去住……”
水天昊知道她心煩,裝做沒聽見,躺在床上打呼嚕。心想,兄弟大老遠的跑到哥哥家,早起晚歸幹活不容易,怎能讓他租房租?單位管頓午飯,早晚他吃什麼?他沒有文化,連個電話都不會拔,哪能想起給你打電話?想著想著進入夢鄉。文雅潔還沒有說完,聽他打起了鼾聲,搖晃著他的腦袋:“我說話聽見沒有?”
水天昊睡得迷迷糊糊:“聽見了,接著說。”翻身倒頭又睡,她到底說些啥,一句也沒聽清。